经济学学科，经济学学科评估
文│邢建榕
金岳霖
金岳霖曾任清华大学哲学系主任，著有《逻辑》、《论道》和《知识论》等，构成了他具有中国特色的现代哲学体系，可说是中国最著名的哲学家和逻辑学家。在人们的印象中，金岳霖不治经济，不善理财，金岳霖自己在回忆录中，也一再说没有学过经济学。“我没有学过经济学，唯一靠了一点边的是上了一位有名的经济学家所讲的课。”这时他在伦敦大学经济学院进修，“可是这位教师所讲的那门课碰巧又不是经济学，而是英国农民史，他所着重讲的是烟囱。我在英国的时候是凯恩斯出风头的时候，可是我不认识他”。
其实追究起来，金岳霖的经济学根底还是很扎实的，可以说是根正苗红科班出身。
他在海外的求学经历，主要有两段时间，一是1914年至1920年留学美国，二是1922年底至1925年在欧洲的游学。先说美国，从清华学堂毕业后，金岳霖先到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读商科，可是，“这玩意引不起兴趣”。他本科毕业论文题目写什么，没有看到材料，但想必与经济学有关。只是他当时对经济学没有一点兴趣，因此转到哥伦比亚大学读政治学。他硕士论文的题目，是《州长的财政权》，这篇文章既属于政治学的范畴，也可以说属于经济学的范畴。直到1920年金岳霖写了《T.H.格林的政治学说》一文，才算转到政治学范畴，并以此文获哥大博士头衔。
金岳霖到欧洲游学是在1922年春，金的年谱统称他到英国“留学”，进了伦敦大学经济学院。他已经得了美国名校的博士学位，还有必要再留学？或许还是游历访学更贴切，那就类似于当下的访问学者。
不仅如此，他沿途还考察各国经济状况，所写书信多有议论。那么，经费何来？为何兴趣全在哲学，仍一路考察欧美的经济社会情形？这两个问题令人费解，金岳霖本人从未说明，回忆金岳霖的文章也均未做过解释。
1922年4月22日金岳霖致周作民函，
谈及请其汇寄生活费诸事。
上海市档案馆发现的金岳霖书信，写于1922年2月至同年9月，共计15封。其中第一封注明时间为1922年2月16日，金岳霖已到英国伦敦大学经济学院深造。他在函中说“霖此次之能入而复出求学者，全赖先生（周作民）赞助，在京时未曾面谢，深以为恨，现在既已离国，只得实心求学，求无负先生之期望。”
原来金岳霖赴欧洲深造的经费，出自于周作民任总经理的金城银行。
顺便一提，各家所编《金岳霖年谱》，说金岳霖于1921年12月“赴英国留学。在伦敦大学经济学院听课”。据该组书信，金到英国的时间，实际上还要晚一些。因其得到周作民的同意，到英国之前，先赴美国考察经济状况，然后再到英国。金在1922年2月16日函中说：“去年十二月十五号由上海动身，道经美国，正月五号到旧金山，十一号到芝加哥。……正月廿六号由纽约动身赴英，二月四号到英，即日到伦敦。”因此可知他于1922年2月4日才抵达英国伦敦。
金城银行总经理周作民
银行出钱资助， 目的在储存人才以备将来使用。一般来说，银行的赞助费用，须得董事会批准，《金城银行史料》中收有“总经理待遇及特别费的规定”，规定具体明确。每年，金城银行董事会给予周作民的“交际费”在四万元左右，周就用这笔钱，资助年轻人和文化人。周对文化人尤其客气，在金城银行所藏档案中，看到梅兰芳出国访问演出，徐慕云写中国戏剧史，都得到过周作民的赞助。不过，许多情况下也有老总自掏腰包的，他曾叹苦经说：“每年因政治或社会方面，其时其势有不能不稍事通融或辅助者；至行中同人方面，或薪水过小，或奖金过少，不能不加以补充者，又或在行读书，或至外国求学，固系培植人才作用，不能不加以补助者。”
金城银行资助金岳霖的经费，是半年拨付一次，具体的资助数目尚不清楚。不过金的每封来函上，周都阅过签字，仔细保存在金城银行的案卷里。
周作民既资助金岳霖赴欧深造，作为银行家总有回报的想法。在金岳霖一头，也须要做点事情，才好心安理得拿这笔经费。因此金岳霖一路上，对欧美经济社会状况十分留意，并不时写信报告周作民，所存15封亲笔信，均是关于欧美经济社会的见闻和思索，显示出他极为优异的经济秉赋和见解，成为金岳霖经济思想的一个观照物。
细读金岳霖书信，明显感到他的消息来源广泛，见解客观中立，要言不烦重点突出，且不时闪烁真知灼见，非对经济有研究者，实不能为之，确属金岳霖难得的人生片段，展现出一位更多面的哲学家的形象。
上世纪30年代，金岳霖已经回国，中国哲学会成立，金岳霖是核心人物之一，大家却推他担任会计工作，而且连任了十几年，后人多有奇怪，不知为何要他担任此项工作，连一起参加哲学会的冯友兰先生也说：“推金岳霖做会计，大家奇怪，很有意思。”实际上其他哲学家们也不善理财，而金岳霖至少学过经济学，所以才会推他担任此项工作。
但金岳霖确实不善理财，他把哲学会的700多元经费折腾得所剩无几，准备自掏腰包予以赔偿。可见，金岳霖即使能成为一名经济学家，那他一定也是“哲学”的经济学家，而后来他成为哲学家，也可以断定他一定不是“经济”哲学家。
“上海市银行博物馆”官方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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