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记得,临别时自己把那个小薄片塞给大哥,说什么它替我陪你。
“那的确是很久以前了。”
时湛阳眼底蓄起些笑意,“里面只有一张纸片,纸片上是一串字母和数字,加过密的,我一直记得。
前段时间我发现自己被骗,我还开始怀疑,铷矿真的存在吗?之后找了些人,试过各种密码系统,包括江口组自己的那套,其中一个推断是,它是一个纬度的数值,北纬43°19’。”
邱十里瞪大双眼,“……就是我们现在的纬度。”
时湛阳又道:“这条纬线穿过三个大洲,十七个国家,两个大洋,无法确定经度的话,找出定点是不可能的。”
邱十里蹙着眉,“经度在江口瞬手里。”
时湛阳缓缓笑了,“大概。”
邱十里眼巴巴地问:“兄上又找到他了吗?”
时湛阳还是笑着,“不需要找,相反,他可能会需要找我。”
望着邱十里越发疑惑的模样,他的笑容淡下来,平声说,“ナナ,你的妈妈也葬在这条纬线上。”
“我的,妈妈。”
邱十里重复道。
“是的。”
时湛阳捏起邱十里正往下塌的后颈,劲儿用得挺大,也很稳当,他顺着邱十里的脊梁安抚地捋,“我得到了江口千春的那些书稿,和江口瞬见面之前翻过一遍,最近这两个月,我又翻了第二遍,找到了一些遗落的记录。”
“我在一个账本里面看到你妈妈的一部分信息,她家乡就在青森,父母务农,成绩一直非常优秀,原本是个东大应用数学系的学生,三年级在酒馆打工的时候认识了你的父亲,五年之后,她有了你,”
时湛阳慢慢地,谨慎地,继续说着,“你想知道她的名字吗?”
邱十里一瞬不瞬地看进时湛阳的眼睛,“我想。”
他又补充,“我必须知道,兄上。”
“好。”
时湛阳把那两只微微汗湿的手托在手心,说起日语,“她姓香取。”
“香取……”
邱十里跟着时湛阳的发音,也用日语说了一遍。
“香取理纱子。”
邱十里懵了一下,盯着时湛阳不知作何反应,时湛阳也只是歉然地看着他,“ナナ,你不用立刻接受这件事。”
“没事,我明白了,”
邱十里摇了摇头,又赶起那些嗡嗡乱转的蚊子,“江口大和在和我母亲交往之后,又和自己家里的妻子有了女儿,给她起了和情`妇一样的名字,是当作纪念吗?是觉得刺激吗?”
他淡淡道,“他们家还真是一贯这样变态啊。”
他已经不会觉得恶心抑或惊悚,相反,他终于琢磨懂了,江口理纱子的母亲为什么对自己的母亲恨之入骨,要在她刚刚出生的孩子面前,活活剥了她的皮——那是对丈夫的报复,对丈夫侮辱作践自己和自己孩子的报复。
从结果看来,母亲也许是无辜的,不应该被这样残忍地对待,可无辜又有什么用呢?选择和穷凶极恶的人在一起,却没有活命的能力,最终结局的悲惨也可以用“高风险事件变成了现实”
这一句话来概括。
的确,邱十里还是要给母亲报仇,他仍旧确定地坚持这件事,心中却已然无存愤怒,也无存太多动容,只是冷得很,冷得往下掉冰碴。
他迫切地、委屈地、绞尽脑汁地想要知道的事实,原来就是这些,从车上读到的一直到现在听到的,这么多,这么丑陋,这么寒光凛凛,但他好歹看清楚了。
这些事不是他不睁开眼看就不存在。
时湛阳的坦诚和关注让邱十里感到安慰,从前的隐瞒也是一种柔软的保护,在这放眼一片浓黑的时候,显得尤为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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