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世种种,纠缠不清,已经让她分不清时间空间。
大脑慢慢没了思考的能力,她像尾离水的鱼,躺在砂砾上垂死挣扎。
恍惚之间,外头似乎传来些许动静,好像有人来了,又好像只是木头断落的声音,她分辨不清,直到自己的身子被人抱起,那人没有说话,只是把她紧紧搂在怀中。
他湿漉漉、冰凉凉的,能够缓解她身上的灼痛,她凭着最后那一丝求生欲、望蜷进他怀中,被他抱起,往屋外冲去。
她睁不开眼,看不见那人是谁。
火舌肆虐,屋梁似乎被烧断,重重砸下,好像砸在他背上,他闷哼一声,依旧是把她牢牢护在怀中,她察觉他脚步乱了,但怀抱却更紧了。
宋星遥想,那么重的木梁,他应该很疼吧?可她睁不开眼睛,看不到,也听不清,意识浑浑噩噩。
终于,流动的空气涌来,她张开嘴大口呼吸,哪怕鼻腔嗓子都刺疼不堪,但空气让她如鱼得水。
他们应该是冲到屋外,那人抱着他,动作终于缓下来,他脚步似乎有些踉跄,一步一步,走得不算稳当。
走出十多步,他的脚似乎绊到什么,身体栽倒,手臂一松,她跟着摔在地上,滚出两步才停下。
她很想睁眼,很想起来扶他,但她什么都做不到,甚至连意识都一点一滴消失。
在她陷入彻底的昏迷前,救她的人也没能起来。
卵石道上,一双皂靴踩着缓慢的步伐,朝二人走来。
平安?冲天的火光把视线染成橘色,到处充斥着摇曳不安的火苗,恍恍惚惚间像那一世雷电交加的夜晚,同样是绝境,生死一线之间,宋星遥没有惊讶。
她本来就死了,这一世重生像个不切实际的梦,会不会死亡才是最真实的存在?她不知道,但她却没有了恐惧,逆来顺受接受这个已经出现过的结局。
直到那双手臂把她抱起。
她仿佛被惊醒的人,觉醒了求生的本能,疯狂地蜷入那人怀里,汲取他身上的湿意凉意来消散自己皮肤上的灼热刺疼与恐惧。
他是谁?她想知道他是谁。
宋星遥努力睁眼,可四周只有火,一团又一团,抱着自己的人,竟慢慢走向另一团火焰,她转身抱住那人,想阻止他的步伐,可他并没停止,宋星遥揪住那人衣襟,被那人抱着,穿透火焰。
跳动的火苗化作烛焰,黑暗中一对燃烧的龙凤烛正烧到眼眸,烧化的烛蜡一滴一滴流下,像血红的眼泪。
她突然间又能看清了,自己穿着嫁衣,与那人在龙凤烛前相向而立。
这分明是喜气的画面,却无缘无故带着悲凉。
宋星遥心里不痛快——这是她第二场大婚?这辈子她要么不嫁,若一定要嫁,就嫁爱自己的人,不许悲凉,不准难过,不能和上辈一样。
她有些愤怒,转身拿起不吉利的龙凤烛往地上一掼,火烛砸在对面的人身上,腾一下烧着他的衣裳,她慌张地冲上去疯狂扑火,那人只是静静站着,面容被火焰覆盖,就像蜡烛般,被熊熊大火烧化,化成一滴一滴烛泪,流淌在地上。
不知为何,她觉得很痛。
宋星遥被痛醒。
眼前归于黑暗,身体发沉,她有些分不清现实梦幻。
关于出嫁的梦,她好像做过两次,第一回,梦到自己嫁给赵睿安,第二回……梦到新郎是救自己的人,但他被烧成烛泪……没有一个是好梦,宋星遥忿忿不平,后知后觉地抬手在眼前在晃了晃——黑的,什么都没有。
她吓得把梦丢开,挣扎坐起后用双手扒到眼睛上,摸着包扎得厚实的布条,开口想唤人,嗓子眼却像砂砾磨过般痛苦,出口的声音又涩又哑,根本听不清说了什么。
“我的遥遥,你总算醒了。”
第一个在她耳边响起的声音是母亲孙氏的,宋星遥被她一把搂住,嗅到母亲身上熟悉的香味。
自己没死,真的被人从莫宅的火场里救出来了?!
“乖女儿,眼睛没事啊,没事。
殿下给你请了全长安最好的大夫瞧过了,眼睛嗓子只是被烟熏到了,敷几天药,再喝几天汤药,就能痊愈,你别担心。”
孙氏见她手伸在半空,话又说不出,便抱着她安慰。
宋星遥忽又想起什么,疯狂摸自己的脸。
知女莫若母,孙氏忙按下她的手,只道:“脸也没事,没被烧着。
身上烫了几处,伤口不大,都上过药了,没事啊。”
宋星遥这才安下心来。
脸还在就好。
她这是回家了?四周走动的脚步声渐渐多起来,燕檀和荔枝的声音也跟着响起,端汤端茶侍候洗漱的一拥而上,闹了半天,宋星遥才连说带比划,弄清楚自己现在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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