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你有你二爷,还可怜什么?&rdo;云意心想,有了你才不知多可怜,比往常多出千万倍烦恼,如芒在背,如鲠在喉,脱不去甩不开,难有解脱。
但这一句没能说出口,她缄默,他理所应当认为她已默认,心里头蓦地得意起来,早先被她那些难猜难言的小心思折磨得不上不下的心绪全然被抚平,又是个生龙活虎万事不知的陆二爷。
等到绿枝端上热腾腾的姜糖水进帐来,他自然要大显身手,趁机揩油,重新担起老妈子一职。
这回学会了先舀上一勺吹口气,谁晓得用力过猛,热烫的姜糖水全吹到她脸上,烫得她面颊一块又一块的红斑,早上刚刚保证过再不做傻事折腾她,立马就犯错。
眼睁睁望着她捂着脸哎呀哎呀喊疼,手足无措。
万幸红玉还没被他赶出去,能在紧要时刻搭把手,帕子浸了凉水湿敷她脸上被烫伤的皮肤。
等到她缓过劲来不再喊疼,他才紧张地搓了搓手,试探道:&ldo;还疼么?&rdo;疼倒是不疼,但她琢摸着是该给他个教训,省得他镇日里想着要做老妈子、老嬷嬷,把剩下那点儿男儿气概都给磨得精光,往后还不知要衍生出什么可怕又怪癖的喜好。
倒不如眼下一回治住了他,省得往后糟心。
于是演得夸张些许,暗地里挤出两滴泪,委屈道:&ldo;这真是……一口气让你吹成丑八怪,二爷比太上老君玉皇大帝都厉害。
&rdo;陆晋神情尴尬,双手背在身后,凑过来细细看她侧脸,到底过意不去,&ldo;我这也是一时失策,公主莫怪,莫怪。
&rdo;说话间就要去拿碗拿勺重新开张,当下就让云意叫住了,不满道:&ldo;怎么?还没闹够啊,非得把我整张脸都毁了才罢休?&rdo;她伸手接过,端起来慢慢喝。
&ldo;还是我自己来,不至于傻得烫了自己个儿。
&rdo;陆晋嘿嘿笑两声,手上没活儿便仔细看她侧脸上被烫红的皮肤,纳闷说:&ldo;我看也没怎么的啊?&rdo;&ldo;内伤懂不懂?二爷这般不怜惜人,我的心都要碎。
&rdo;说着眨眨眼,不知是不是借了姜糖水的热气,瞬时眼眸里蒙上一层雾,水意朦胧。
陆晋打心眼里佩服她,回想起初回乌兰城,她在肃王跟前要死要活那场戏,感叹她为戏中高手,所向披靡。
姜糖水暖了肚,继而浑身发热。
云意想起来昨夜与格尔木的絮絮谈话,双手捧着白瓷莲花碗,将腹中话语娓娓道来,&ldo;糙原上生活,盐始终是个大问题。
如今边疆互市不开,商路不畅。
我看齐颜部的牛羊物产也算不上丰厚,南边儿手眼通天的大盐商在江南江北一带捞钱都来不及,怎会想着千里北上来齐颜部做生意。
小的零散商贩,为了蝇头小利或也不甘心,我听族长说,一袋子盐出了关,没了官府整治,便要翻上十几倍,赶上年成不好的时候,更没人买得起。
&rdo;陆晋仔细听完,思量一番才问:&ldo;你若有法子,不妨与我一说,只当咱们夫妻二人关起门来闲话家常,但凡传出去的,都算我头上。
&rdo;云意斜斜瞥他一眼,嘴角隐隐含着笑,&ldo;从前是在西北,凡是都有掣肘,如今二爷战功赫赫,稳居京师,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只管放胆来做。
官场里手黑心黑的难不成就你一个?内阁与六部哪一个不是堂上君子,背后小人。
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钱从哪里来?官老爷可是要脸面的,绝不沾商路。
员外爷再风光也是下等人,不能科举不得入仕,永世挺不起腰杆儿。
&rdo;&ldo;你要我……收管盐路?&rdo;&ldo;不错。
&rdo;云意颔首,对他的一点即透十分满意,&ldo;每年商贩孝敬诸位官老爷的钱财没人统计,但约莫一猜,也只数额之巨,远超赋税。
本朝卖官鬻爵并非罕见,原司礼监掌印大太监冯宝私底下就干过不少这类卖官敛财之事。
咦?你说冯宝的银子都藏哪儿了?他做的可都是我们顾家的买卖,早该把他的私房挖出来才是。
&rdo;陆晋性子急,受不了她一时东一时西的,忍不住提醒,&ldo;说正事儿,冯宝若是立功,自然要放他一马。
你那些个小心眼子也收敛着点,他对你可算尽心尽力。
&rdo;&ldo;哼,说的是,可在没有比他更挖心掏肺的了。
&rdo;她这是讽刺,可惜陆晋不知内情,听不明她言下之意。
&ldo;宰相肚里能撑船,我看你,连个葡萄都咽不下去。
后头呢,你这是教我贪赃枉法不忠不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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