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地,撇开指间黏腻的触感,撇开手心烫人的温度,时湛阳感觉到,一只凉凉的小环套上了自己的无名指,那是左手。
“4号口径,”
邱十里弯起眉眼笑,不用回头看,他就感觉得到,“好合适。”
确实合适。
覆铜钢,适合塞入火药打野猪,也适合做戒指。
时湛阳眼睛酸了。
他以为自己已经不剩太多这种液体。
邱十里曾经也给他套上过指环,一定也是这样小心,套好过后,一定也是这样单纯地笑。
可他当时正在昏迷,他感觉不到,也看不到,醒来过后他把那指环摘了,还摘了邱十里的。
现在他也说不出什么,肺腑都掏出去了,心上空了好大一个洞,他只能攥紧手指,感觉那个小环的存在,光滑的,细小的,和邱十里手上的一样,那曾是他们的子弹。
然后他去拥抱邱十里。
邱十里也把自己打开,回抱过去,觉得自己正抱着一颗太阳。
关于一辈子的问题,大哥不知道别人的答案,但一定要知道他的。
他刚刚把答案给出来了。
“哥哥,”
想了想,邱十里又说,“等我手术做完,等有空了,我们去领养一个孩子吧。
那种活生生的小女孩……我们像爸妈一样对待她。”
空空如也。
时湛阳花了几秒钟,才真正理解这个词。
第一反应当然是自己听到了谎。
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前。
又有谁说了谎,是江口理纱子,是姓秦的老头,是现在的医生,还是……自己的母亲。
可十几年前那场手术不是假的,它当然不能是假的——邱十里胸口那块愈合的疤,那么细长的一道,它跟着邱十里长大,虽然时间太久了,相当浅淡了,但时湛阳看过无数回,碰过无数回,甚至吻过无数回!
他记得它的形状,它细微的凸起,它每一寸在指腹下滑过的力度。
总不能说这些全是幻觉。
想必是时湛阳此时的神情已经恐怖到了一定地步,那医生当然也觉得没法交差,手术台上方也安装了摄像头,他慌着叫护士切换过去。
无影灯把一切照得相当明晰,可时湛阳并不能看见邱十里,只能看见大片铺开的无菌单,中间开了一个口子,开胸器就架在那儿,金属管伸进去,把切口内的余血吸出去,红得刺眼,有什么在跳动着。
是人体,人体被这样对待,而不该是人。
时湛阳目眦欲裂地盯着那块屏幕。
手术的过程是争分夺秒的,此时更是如此,短短瞬间,思绪飞转。
他知道那是心脏,也知道那是手术记录里标明的位置,那里被就划开,却什么都没有。
在会诊时仔细旁听过那么多次,见过那么多手术备选方案,又看过那么多遍3d模型演示,他这个外行人也不至于两眼抓瞎。
同样他也知道,江口组当年埋东西的地方选得相当高明,短期之内对心脏功能不会有太大影响,或许长期也没有,从物理和化学上讲都相当稳定。
另一方面,芯片的直径无法进入血管参与循环,一旦移动位置,邱十里就会有明显的栓塞症状。
这是许多专家都予以确认的结论,不仅是手术台旁这三位,还有十几个时湛阳在医学领域信得过的朋友。
所以这到底是因为什么?那芯片不在这里,也不在任何地方,它消失了,就像是在某一刻彻彻底底地融化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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