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本来是打点精神听着他们说话,可说了半天,发觉他们都是绕来绕去的,没说到她想的事上去。
尤其是老的那个女人,很感慨地和多尔衮回忆了以前她怎么指着范文程来教多尔衮兄弟学识,平日里怎么和睦相处等等,而多尔衮也很感动的样子。
但安知道多尔衮的心里一定很不以为然的,他那天晚上讲述自己经历的时候,可没提到这一节。
听着听着安有点不耐烦了,原来老老实实站着的也没力气了,腿一软,扭股糖儿似的趴到多尔衮的椅背上,被多尔衮回扇敲了一记脑袋,可她做个鬼脸,并不打算继续站直。
不过她总算知道了这两个女人一个是皇后,一个是庄妃。
绕了半天,终于听得那皇后叹口气道:“先大汗和大福晋过世的时候,你们兄弟也就福临那个年龄吧,哎,如今福临虽然也是贵为皇子,但这往后孤儿寡母的,我们娘儿几个的日子就要靠叔叔你来帮忙了。”
旁边的庄妃虽然没说,但她那双会说话似的眼睛也在在说明了这一些。
多尔衮拱手道:“嫂子这不是折杀小弟了吗?小弟何德何能,敢插手宫中事务。
但如是我爱新觉罗家里的事,小弟是一定会以理说话的。”
皇后沉吟了会儿道:“你既如此说,很好。
皇上大行时候也没留下个圣旨指定谁来继承这个皇位,虽说扶立新君是国家大事,但又何尝不是我爱新觉罗家的家务事?这新君无论是立谁,家族里一定会起个不小的波动。
叔叔对此可有过什么考虑?目前朝野上下拥戴叔叔继位的势力不小,叔叔可有这种打算?这儿也没外人,我们不妨放开来谈谈。”
多尔衮笑笑打了个太极:“这个万人景仰的皇位又有哪个不喜欢的?”
范文程在一边道:“可是王爷前有豪格阻着,后有几个幼齿皇子迫着,这个皇位王爷您坐得安稳?”
安本来不知道该不该插嘴,但见多尔衮手中的扇子往上竖了一竖,两人几天相处下来多有默契,见他这个动作,立刻明白他是有什么话不方便直说,要她小孩子说出来,如果不合,他大可以推说小孩子家口没遮拦,所以她大可以放胆去说。
这一下她精神立刻来了,依然靠着椅背道:“范先生问得好。
不过目前依我们王爷的势力来看,虽然会有一番曲折,但这个位置还是可以坐得安稳如山的,不过损失的将是大清累积若干年的雄霸之气。
反过来说,如果我们王爷愿意牺牲自己一己之私,为大清将来的清风满天下做个让步,竭力辅佐其他贵皇子登位的话,那一定是全国上下全无异议的了。
不过,这样一来,我们王爷自己就亏大发喽。”
话说完,多尔衮又一扇子飞过来,不过这回不是敲,而是在安头上来回拉了几下,别人看着或许以为他是在斥小孩子胡说八道,但安知道他是在赞她说得好。
如今摆在皇后他们面前的问题是:我多尔衮可以让,但你得给我个与皇位相当的巨大利益。
皇后他们显然没预估到多尔衮还伏了安这个棋,赤裸裸一席话把形势全扭转到他一方去,原先准备的讨价还价言辞全然都得作废,不由一阵心慌。
高手谈判最讲究的便是对场上主动权的把握,如果旗鼓相当,大家自可你来我往,作出种种手段,以谋取自己的最大利益。
但如今安似是孩子气地一言点破,让大家都看到皇后一方手中掌握的牌不过是堆废纸,全无一点可资利用之处,情势优劣,立刻高下立判。
连安自己都没想到她的话歪打正着,有如此大的效力,她终究是经历有限,想的不过是帮多尔衮这个好友出口闷气,让对方明白他的牺牲而已。
还是庄妃反应快,见皇后一时噎住,便开口道:“虽是小孩子的胡话,但我们又岂是不知叔叔的委屈的。
叔叔顾全大局,哪里舍去的,自有哪里来补上,我们怎能忘记叔叔的恩典。”
这一席话说得大方含蓄,虽没明说,但却是答应了如果你扶持我儿子当皇帝,自有我们来补偿你的损失。
不过滑头的是她没说明价码。
因她毕竟还不过是个妃子,儿子继位之事八字还没一撇,如今红嘴白舌拍胸答应了,人家也当她是没影子的事,反是白白失了身份,惹人笑话。
但她至少表明了个态度,给多尔衮的思路标个明确方向,为自己争得点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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