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口小姐,好久不见。”
时湛阳也说日语,起身和理纱子握手,握过之后,两人便各自坐回小圆桌的两侧。
满桌酒菜之间,理纱子用余光瞧着那只底部已经积了浅浅一层乌黑细沙的沙漏——这是他们江口组的物件,这也是他们江口组谈事的规矩,只适用于一对一的“君子之谈”
,每当上层玻璃球中的沙子流尽,手上的事情也必须确定出一个结果——否则双方就只能在当天拼出个你死我活了。
此类极道意味太足的陈旧习惯,有时能够有效避免拖沓扯皮,有时却太过极端,以至于显得多此一举。
江口理纱子本来没有这个打算,把气氛弄得那么紧张对她没有任何好处,未曾想到时湛阳竟替她做了。
粗略估计,此沙漏最多运行半个小时——时湛阳竟一做就做得这么绝。
“表哥是准备直接杀我吗?”
理纱子笑道,叉了块哈密瓜,小口咬了一角。
“你准备杀我吗?”
时湛阳也笑。
“我做不到。
表哥把我带的人都杀完了,这就当是我们之间的一次……家庭小聚。
我是一个人来的。”
“我也是。”
时湛阳垂下眼睫,仔细剪掉雪茄帽,这一刀,他剪得完美,接着他缓缓地把它点燃,缓缓地吸上第一口。
沙漏底部又积得厚了一层,理纱子无法保持他这般悠闲,“这只打火机……”
她望着那金属表面上雄狮熠熠闪光的鬃毛,“您从好多年前就在用。”
“嗯。”
时湛阳把火机收回内侧衣袋。
“是ナナ小弟送的?”
“听说你们一直在找他啊,”
时湛阳反问,“单单这一年,算上匿名的,江口组给他发过十四封邮件,四十二个电话,几百条消息,对吧。”
理纱子稳住手腕抿了口峡山绿茶,“啊……原来表哥全都知道,难怪我家小弟一次也没有收到。
我还一直在想,他是有多恨我这个做姐姐的,一句回应也不肯给我?”
时湛阳眯起眼,“你说你是他的姐姐。”
理纱子颔首,“他是我们江口组的人。”
“他的确是恨你的,他恨整个‘你们江口组’。”
理纱子眼圈刹那间就红了,捂住嘴,低着头,她效率倒是挺高,腮上紧跟着挂起细细的眼泪。
时湛阳一脸发愁的样子,“为什么哭呢?”
“我的哥哥已经过世了,丈夫进了监狱,两只手都废掉,我们江口组现在……的确什么都不是呀,”
理纱子抬脸笑了笑,“表哥,我当然要来找您哭。”
时湛阳柔声道:“江口雀不是你自己动手杀的吗?当年你还找我父亲借了人手。”
理纱子就像是没听见这句话,无论发生了什么,无论多难堪多站不住脚,她总能把自己要说的那些倾倒出去,她素来将此归为自己的一种优势,“我只剩这一个弟弟,”
她口气坚决,仿佛一身磊落,“虹生是我的弟弟。”
“是吗?作为你的家人,江口虹生已经死了。”
理纱子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她的目光又撞见那只沙漏,流完了至少两成。
时湛阳接着说道:“他就死在出生之后的第三天凌晨,死在令堂手里,和他抢了令堂丈夫的母亲一起。
不选在怀孕的时候杀害,是因为令堂认为那样不够解恨,一尸两命哪有依次解决痛快啊,令堂好像还在他面前剥了他母亲的皮,钉在一个狗窝的屋顶上。”
顿了一下,他盯着理纱子用力吸烟,又道,“幸好人一般记不住自己婴儿时期看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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