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市每月十五开市,傅先生便带我去瞧一瞧热闹。
只见前排一个个人头跪着,有大有小,有男有女。
这些人,被人买回去之后,可为奴为婢,也有当脔宠和做妾的。
我扫过一眼,只见那些奴隶各个蓬头垢面,可在后头的三四个,却衣着齐整,不管男女,脸上皆上了妆。
他们周围聚了好些人,看打扮也是本地富贾,有别于他人,而那几个男女的身边,居然还有官府的人看守。
傅先生素是精明,见我困惑,便解释道:“那几个乃是尻,因家中犯事,充入贱籍,可到底是奇货可居。
其中未曾婚配者,便由官府许配良人,这些年纪稍长、已过嫁人生子的,就没这么好运了。”
便看那数人确实年纪稍大,却个个面色麻木,双眼暗沉无光。
傅先生叹道:“这等落入贱籍的,多被常人买下,生了孩子以后,若是不得宠,往往夫家又会又将人给转卖。
此等行径,多是下九流为之,为旁人所不齿。”
不等他说完,我便扭开头,挤出人群。
“沈爷、沈爷——”
侍从追上我,一人将我扶着,我实在忍不住,抬手掩住嘴,挨着他干呕起来。
回去后,我发了几次梦魇,病了足有半个月。
身子好了以后,也依然闭门,不见来客,惹得傅先生战战兢兢,不知为何得罪于我。
我拂了知府大人送来的赔礼,只吩咐下人,不日便收拾好了,静静离开。
尻者,如生在良家,就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若不幸出身低贱,那就过得连娼妓都不如,这些,我早就听说过,直到如今亲眼所见,方知现实比想象的,还要令人胆寒。
四月末,我到了阳溯。
同月,北面乌虚进犯,今上派出将领伐战北方狼寇。
本以为,两方势力悬殊,谁会想到,这一场恶战,打了足有一年。
船刚到了阳溯渡口,就有庄子的主事前来迎接。
他们将我妥善安置在庄子里,从不过问我行踪半句。
我在此地待了数日,外头就开始下起滂沱大雨。
一日深夜,我又梦魇,之后便惊坐而起。
睡在耳房的侍从听见动静,忙拿了灯起来。
“沈爷。”
他走近,犹豫地唤了唤。
我胸口剧烈起伏,直到他碰到我的肩头,我才惊醒过来。
“沈爷,您、您怎么……哭了?”
他问。
我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竟流了一脸的泪。
我抬袖擦干了眼泪和汗珠,好一阵子,萦绕在心口的恐惧和伤感方渐渐淡去。
侍从守着我卧下,给我掖被子时说:“沈爷这几个晚上都睡得不太安稳,老说着梦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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