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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东去,浊浪滔滔,杨过所乘那船沿江而下,每到一处商市必停泊数日,下货卸货,原来是在长江中上落贸迁的一艘商船。
杨过心中空荡荡的,反正是到处漫游,也不怕那船在途中多所耽搁,地舟中只是白日醉酒,月夜长啸,书空咄咄,不知时日之过。
舟子和客商贪他多给银两,只道他是个落拓江湖的狂人,也不加理会。
这一日舟抵江阴,听得船中一个客商说起要往嘉兴、临安买丝。
杨过听到“嘉兴”
两字,猛然一惊:“我父亲当年在嘉兴王铁枪庙中惨被黄蓉害死,说道是‘葬身鸦腹’,难道连骸骨也四散无存了?我不好好安葬亡父的骸骨,是为不孝。”
言念及此,当即舍舟上陆。
此时北方当隆冬,江南虽不若北方苦寒,却也是遍地风雪。
杨过身披蓑衣,头戴斗笠,踏雪南行,第三日上到了嘉兴。
到得城中,已近黄昏,他找一家酒楼用了酒饭,问明王铁枪庙的路径,冒着漫天大雪,大踏步而行,到得到得铁枪庙时已二更时分,大雪未停,北风仍紧。
朦朦胧胧的白雪反光之下,见这庙年久失修,已破败不堪,山门腐朽,轻轻一推,竟尔倒在一边。
走进庙去,只见神像毁破,半边斜倒,到处蛛网灰尘,并无人居。
悄立殿上,想像三十余年之前,父亲在此殿上遭人毒手,以致终身父子未能相见一面,伤心人临伤心地,倍增苦悲。
在庙中前前后后瞧了一遍,心想父亲逝世已久,自不致再留下甚么遗迹,走到庙后,只见两株大树间有座坟墓,坟墓立着一碑,坟墓和碑石都盖满了白雪。
杨过大袖一挥,疾风掠出,碑上白雪飞散,看碑上刻字时,不由得怒火攻心,难以抑制,原来碑上刻着一行字道:“不肖弟子杨康之墓”
,旁边另刻一行小字:“不才业师丘处机书碑”
。
杨过大怒,心想:“丘处机这老道忒也无情,我父既已死了,又何必再立碑以彰其过?我父却又如何不肖了?哼,肖你个牛鼻子老道有甚么好处?我不到全真教去大杀一场,此恨难消。”
手掌扬起,便要往墓碑拍落。
便在此时,忽听得西北方雪地中传来一阵快速的脚步声,这声音好生奇怪,似乎是几个武林好手同行,却又似是两头野兽紧跟而来,脚步着地时左重右轻,大异寻常。
杨过好奇心起,停掌不击,耳听得这声音正是奔向王铁枪庙而来,于是回进正殿,隐身在圯倒的神像之后,要瞧瞧是甚么怪物。
片刻之间,脚步声走到庙前,停着不动,似乎怕庙中有敌人隐伏,过了一会,这才进殿。
杨过探头一瞧,险此儿哑然失笑。
原来进庙的共是四人,这四人左腿均已跛折,各人撑了一根拐杖,右肩上各有一条铁链,互相锁在一起,因此行走时四条拐杖齐落,跟着便是四条右腿同时迈步。
只见当先那人头皮油光晶亮,左臂断了半截。
第二人额头生三个大瘤,左臂齐肘而断,两人均是残废中加了残废。
第三人短小精悍。
第四人是个高大和尚。
四人年纪均已老迈。
杨过暗暗称奇:“这四人是甚么路数?何以如此相依为命,永不分离?”
只听得嗒嗒两声响,为首的秃子取出火刀火石打着了火,找半截残烛点着了。
杨过看得分明,见除第一人外,其余三人都只有眼眶而无眼珠,这才恍然:“原来那三人须仗这秃子引路。”
秃头老者举起蜡烛,在铁枪庙前后寻视,四人便如一串大蟹,一个跟一个,相距不逾三尺,杨过早已藏好,别说这四人行动不便,又只一人能够见物,纵然四人个个耳目灵便,手足轻捷,也搜不出他藏身在神像之后。
四人巡查后回到正殿。
秃头老者道:“柯老头没泄露咱们行踪,他如邀了帮手,定是先行埋伏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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