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话,又等了好一会儿,眉林才迟缓地抬起头,现出那张被汗水濡湿的青白脸蛋来。
状若女鬼,哪里还有之前的秀美。
癞痢头啧了两声,终究没忍心说风凉话,而是从怀中摸摸掏掏,拿出一块巴掌大的土瓶子来。
“你答应要给俺养玉。
结果病没看成,玉没机会养,倒害得俺也被人抓起来,这算什么事啊。”
他一边说,一边拔开土瓶的塞子,抖啊抖,半会儿才抖出一粒黄色的丸子。
“这东西是俺拿来药蝎子的,毒得很,多少也能止点痛……你,唉,反正也活不了多会儿了,就少受点罪吧。”
眉林伸出的手虽然因为疼痛无法控制地哆嗦着,却并没有丝毫迟疑。
她一直觉得,只要能活着,便是受点罪也是值得的。
如今真正痛起来才知道,在前面看不到光明时,死可要快活容易得多。
对于两人这些小动作,那些看押的官兵并没理会。
他们骑在马上,腰板挺得如枪般笔直,极少交谈,看那气势,并不像普通的官兵。
眉林吃了蝎子药,没过多久,疼痛果然减轻了不少,效果竟是比地根索和曼陀罗的汤还好。
她缓缓松了口气,终于有力气抬手去拭额上的汗,看着官道旁已经枯黄的稀疏树林,她想,就算当初明知那药汤能致哑,她在熬受不住的时候仍然会喝下去,就如现在这样。
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对人心的把握实在太过透彻。
他能把陷阱明明白白地摆在她前面,根本不愁她不往下跳。
眉林深吸口气,攫紧胸口的衣服,没有焦距的眼中一片苍凉。
十天后,囚车抵达一个眉林怎么也没想到的地方。
荆北。
荆北是大炎最北,也最荒凉的大城。
他们到的那一天,已经下过了几场雪,黑土夯实的街道上铺着薄薄一层积雪,被人踩得泥泞不堪。
瘌痢头郎中哆嗦着,眉林也哆嗦着。
只是一个是冷的,一个是因为毒发。
再看那几个看押的官兵,穿得并不比他们多多少,身躯仍直挺挺地,如山般沉稳。
“早知……啊嚏……早知要出远门,俺……啊嚏……俺就该多穿点衣服……”
郎中抱着身体蜷缩成小得不能再小的一团,一边怨悔不已,一边喷嚏连连。
想他在家晒太阳晒得好好的,怎么就来了这个鬼地方。
冬衣还没做……眉林愧疚地看了他一眼,在发现自己身上无多余的衣服借给对方时,脑子里突然浮起这个念头,原本以为已经麻木的心竟然又是一绞。
在穿过不知几条街道几多复杂的目光之后,他们终于离开了那个住了十多天的囚笼,被关进又黑又冷的牢房中。
两人虽说是被分开关押,其实不过是隔了一堵墙而已,只是眉林再也拿不到那止痛的毒药。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