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孙相依一阵,裴花朝始终担忧唐老夫人旅途劳瘁,便铺床展被,服侍老人家小歇。
唐老夫人卧在床榻问道:“六娘,你呢?可是又舍不得睡,要下棋?”
裴花朝低下眼,不敢便答话。
唐老夫人叹道:“凭是如何教养你以女红为务,以《女诫》、《女论语》为本,你终究是裴家的种,为棋道废寝忘食。
万幸你是女娘,不会像你父亲那般,进宫闯祸。”
裴花朝低眉顺眼谛听唐老夫人言语,及至听到“进宫闯祸”
,她迟疑半晌,抬头轻声道:“祖母,父亲当初行事固然有欠缺考量处,但……但六娘以为他并无做错。”
唐老夫人沉默半晌,只道:“你爱奕棋便奕棋吧。”
“祖母?”
“不日你便要出阁,从此成日面对一家市井奴,纵然得闲,未必有那雅致奕棋,爽性趁此时下个痛快。”
唐老夫人说完,翻身向内壁,低叹一声,“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裴花朝坐在床沿,心中茫然。
当年她父亲和来京买卖的崔父一见如故,定下娃娃亲,不久父亲出事,崔父病亡,两家断了音讯。
今年崔家派人叙起婚约旧盟,派人接她至宝胜成亲。
至今她对崔家根底所知无多,魏妪那儿总是没口子夸耀,说崔家乃宝胜富家大贾,主母孟氏惜老怜贫,未婚夫崔陵年轻有为,夸得花团锦簇。
但自家人夸自家人,究竟不能十分作准。
发了一会儿呆,裴花朝将头一摇,走到壁下轻手轻脚打开箱笼,取出一纸折叠旧纸,以及两只囊袋。
那旧纸在几案上摊开来,上头纵横交错十九路笔直棋线,正是棋枰型制。
她由囊袋取出黑子,略为思忖,将指间棋子搁落墨线交错的某一点,再取白子。
黑白两色棋子挨个落在棋盘,她心神化入几上白纸墨线,心头杂念愁闷涤荡而去,胸怀清明。
在那每边十九道、交错出三百六十一个交叉点的天地中,再无礼法束缚、现世纷扰,裴花朝任意浑洒奔驰……
客店另一头,魏妪走到门面,在旁家丁立时奉上茶水。
魏妪接过茶水咕嘟喝个见底,朝裴家祖孙所在的楼房呸了声。
“穷老妪,端个屁架子,皇帝都要从龙椅滚下来了,你皇亲国戚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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