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弓怔了片刻，哭笑不得：“我以为你喊两声就算了，谁知道你一直喊到天黑了还不算完。”
“因为那时我实在很不高兴”
，韩彬站在不见丝毫阴霾的天空下，身后影子冷清暗淡，声音低沉下去，“我，不想，跟你分开。”
语气，音调，神色，完全复制三年前，程弓说不出话。
韩彬却不甚在意，纵身敏捷爬上海边一人高的礁石，站在上面眺望远处，任海风吹得头发衣服向后拉直。
“程哥，你来”
，韩彬招手叫程弓来到礁石下面，狡黠笑得一双眼弯成镰刀，“知道考验信任的方法吗？”
说话同时转身背对了程弓，胳膊伸开腿蹬离礁石向后倒落下来。
大惊下根本来不及思考，程弓急忙侧过一步移动到正对韩彬，接住那副身躯却抵抗不住巨大冲力，也仰面倒在地上，后脑重撞进沙里，韩彬的臂肘还正顶在他肋骨上，巨痛难当得低叫出声。
“小混蛋你还胡闹？你快十八了不是八岁啊，奶奶的压断我骨头插进肺里你就高兴了。”
程弓喘气嘟囔着，却是担心多过责备，笑骂多过气愤。
韩彬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挪了挪肩腰让自己躺得更舒服，望着天空淡然开口：“程弓，我从小就信你，不会信错你吧？”
程弓平展开四肢，关切问道：“有什么心事？”
“我发现自己喜欢男人，我老爹绝对不可能接受我，所以我打算离开家。”
“这不行”
，程弓立即反对，“你才丁点的岁数，离了家你－－”
“别还把我当小孩，我自己的路不容他人插手，我决定的事不会有任何改变。
十八岁生日当天，我就在所有人面前宣告我是个同性恋，那样就尘埃落定，我老爹老哥想阻止也无力回天。”
深知韩彬骨子里的倔强，程弓旁侧敲击：“也用不着急于一时。”
“我只想跟喜欢的人在一块”
，韩彬翻身到一边，侧撑起脸望着他，“程弓，我就问你一句，你跟不跟我走？”
太阳很毒，耀得程弓眼前发花，韩彬的脸挡过来，他却晕得更厉害，嘴唇上温润的触觉，像跟针一下一下的扎，麻痛得挠心。
“喂，发什么呆？别挡路！”
从身后被上菜的人狠撞一下，程弓从失神里幡然醒回，宴会依然是嘈杂热闹，抬眼扫过全场却不见韩彬，思索片刻有了定论，程弓退出宴厅往后面的贵宾休息室走去。
推门就看见韩彬四仰八叉躺在沙发里，胳膊腿随意撂搁着，衬衣领口被扯开到胸前，连脖子下的锁骨都是被酒精浸透的绯红，眼神飘忽迷离，右手指间夹了根剩小半截的云烟。
程弓愣了半晌，回神不自觉吞咽下喉咙：“小彬，你这个年纪就抽烟？”
韩彬勾起嘴角，抬手将烟放进嘴里，牙咬住过滤嘴含糊笑道：“庆祝我成年。”
说罢狠吸一口，悠悠吐出烟雾，歪过脸，半眯着眼用审视目光定定望着担忧不已却只能摇头叹气的程弓，冷笑道：
“你还没给我答案。”
程弓低头不说话，整个人似乎都瑟缩了一圈。
韩彬坐起来，手撑在两边：“你跟苏斐离婚，是不是因为我？”
沉默半晌，程弓低声道：“我希望你再慎重考虑，关系你一辈子的不是儿戏。”
“程弓－－”
韩彬慢慢拧起秀气眉宇，站起身走过去：“你能不能为我勇敢一次？”
“小少爷，你太莽撞了。”
程弓的声音异常平静。
韩彬冷笑两声，整理衣服打上领带走出去，门口回头淡淡道：“你选择过正常人的日子无可厚非，但至少拒绝得干脆点，别给我留念头。”
身后的甩门声响，像是有一阵绵长回音，在程弓脑袋里许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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