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雨下个不停,一位老者举着黄色油伞站在易公馆大门外。
他步行半个小时才走到这里,钱袋贫瘠,他舍不得坐黄包车。
灰色麻布长衫的后面已经湿了一大片,怀里的布袋子却是干爽的。
丁叔来开门请老者进来,又行了三两分钟的路到达易公馆楼体。
门被打开,在这里等候多时的锦徽对老者礼貌点头:“刘先生,等您很久了。”
来的人是刘显人,是易舷为锦徽请的绘画老师。
一天前,易舷找到了刘显人的联系方式,得知刘显人现在在教人画画,便问锦徽要不要请他来授课。
别的老师锦徽可能会拒绝,不过对方不是别的老师,他可是刘显人,锦徽立刻就同意了。
半个小时前,刘显人先被易舷请到了宏鑫公司的办公室。
刘显人傲骨硬脾气大,任易舷如何出高薪也不想给富人家的阔太太做老师。
在他顽固的思想中,这些有钱人拿绘画不是消遣就是逗趣,没有热忱毫不尊重,不值得他来教授。
易舷没有逼他,而是让他看墙上挂着的百鸟归山图。
易舷告诉他这幅画的来历,告诉他他要教授的人是他卖画之人的女儿。
易舷还拿出了锦徽的几张手稿问刘显人:“如此灵气的学生,你教还是不教。”
刘显人来了,一是想看看小小年纪就有不得了技艺的人,二是想看看故人之女。
锦徽请刘显人进入自己的书房,叶枝将他的长衫烘干还给他。
书房里放着很多新买的绘画用具,纸张、墨水、毛笔等工具都是上乘。
任何一位爱绘画之人绝对会被这些工具所吸引。
刘显人显然很高兴,七十岁的老人笑得像是得到糖果的孩子,摸着宣纸爱不释手。
锦徽看到刘显人长衫上的补丁,鼻子一酸,为一位大师沦落至此可惜和遗憾。
紧接着刘显人开口的第一句话却让她听起来不是滋味。
他叫她:“格格。”
自宣统三年后,无人再称她为“格格”
。
锦徽不喜欢这个称呼,纠正刘显人:“您可以叫我易太太或是锦徽。”
“您是老福郡王的孙女,是前清正统的贵胄格格,草民岂敢僭越。”
说罢刘显人竟然要跪锦徽,吓得锦徽从椅子上站起来。
“叶枝。”
她叫门外的叶枝。
叶枝立刻跑进来,见到此情此景也是一惊,上前去扶已经跪在地上的刘显人。
刘显人甩开叶枝的手,甚至苛责叶枝:“你怎可在格格面前如此无礼!”
叶枝犯糊涂,十分不解的看向锦徽,这哪跟哪啊。
最后还是叫来丁叔,用很大的力气将刘显人拽起来。
当天的课是上不了了,易舷回来听到今天这么一出戏,没有神情变动走去锦徽的书房。
锦徽站在桌后俯身画画,不知道是心情不好还是手生不顺,所画之物不得她心,地上已经扔了好几张废纸。
易舷随手关上门,走到桌前看到桌上还放着一幅完整的画作,红色印章上是载和的名字。
画上非山川墨水,非花鸟鱼虫。
画上是巨石凌乱,是风声鹤唳,是孤身萧条,是满目苍夷。
易舷握住锦徽颤抖的手腕,阻止她继续画下去。
她在临摹他兄长的画作,怎么也临摹不出他的一分悲凉意。
锦徽的手停下来,如梦初醒一般在悲伤中抽出了神。
“允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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