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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do;老头皱皱眉，抖抖袍子，道：&ldo;老王钺，你再把眼泪鼻涕糊我满脸，你家皇上也许就真没救了。
&rdo;王钺抹了把眼泪，放开手，嘟囔道：&ldo;诚意伯还是当年那脾xg……可江山却已全非了，贼子篡位，颠倒乾坤，伯爷一代开国勋臣，太祖皇帝最为倚重的老臣子，也看着不管么？&rdo;他又去拉仿佛对老头名号听而不闻的允炆的手，&ldo;陛下，陛下，您醒醒，听老奴一句话……诚意伯回来了……您有救了……&rdo;允炆仍是一动不动，同时作泥塑木雕状的还有另几个臣子，毕竟不是谁都有老王钺对老头的qiáng大信任，乍一见到听说死了快三十年的人犹自活蹦乱跳出现在自己面前，任谁一时都受不了。
我瞄了瞄几位师叔，他们，知不知道老头身份？弃善一脸不耐烦的看着奉天殿侧的正和殿，目光微眯似乎在打量什么，扬恶摸着鼻子似笑非笑，对上我眼光，丢过来一个媚眼，近邪冷冷的侧转身望天，远真站得远远，左掌右掌相互jiāo击，似在演练一路新的掌法。
很好，都很处变不惊，是早知道，还是早就猜到？当真就我一人被蒙在鼓里？转念想想，再次叹息，我也不算被蒙在鼓里罢？这许多年的相处，四大弟子能猜到老头身份，作为老头唯一亲人的我，怎么可能一点也不明白？只是，我从未将刘基是我祖父的事当做何等大事，正如我未曾将父亲的燕王王爵视为珍宝一般，头衔不过虚妄，真实的亲qg真实的人，才永远最可看重。
燕王也好，被民间视为神人，文史韬略天文地理无所不通的刘伯温也罢，不过都只是，我的亲人。
只是……我注目怆然跌坐于地的允炆，他披散的发掩着容颜，素日明媚细长的双眼似阖非阖，对外界全无感知，甚至连我的到来都未曾有所反应……他是gān爹的儿子，我青梅竹马的哥哥，他亦算得我半个亲人，然而我，怎生对他？缓缓上前，我蹲下身，轻轻唤：&ldo;允……&rdo;只一声，他便轻轻一震，抬起头来。
我咬唇，盯着他无神漂移的目光，再唤：&ldo;允……&rdo;他痴痴盯了我半晌，突然浮现一个极其惨烈的笑容，轻轻，语气宛如梦中：&ldo;怀素，你是来杀我的罢？&rdo;我不能言语。
他惨笑着，从怀里掏出一柄镶着鸽血宝石的匕首，递到我掌中。
&ldo;你来之前，我就想陪着皇后走了，她先我一步，服了鸩毒……既然你来了，这功劳，便给了你罢，何必便宜了别人？&rdo;他再一笑，神色却渐渐宁和，&ldo;……怀素，你自小心高气傲，尤其容不得人家说你一句没爹的孩子，沐昂有次无意提了一句，被你砸破了头……从那时我就知道，你其实很在意亲qg，皇叔那许多年丢下你们，你介意，内心里也在等着他来爱护你……我一直想帮帮你，却因为这皇位之争，无法为你做什么，如今好了……你取了我的xg命去，皇叔一定会加倍的喜欢你……你将是我大明朝，最睿智最美丽的公主……可惜我是看不见了……不过，我真高兴，我真高兴……&rdo;他将匕首塞向我掌心，微笑浅浅如清风，匕首上宝石色泽如血，烂漫如云霞，却如利剑，刺着了我的眼。
我跪倒于地，失声痛哭。
※※※天色渐渐黯沉，奉天殿的火光直冲云霄，映得人颜面赤红，那些玉器宝鼎，金珠珍玩，在众人黯然哀恸的目光中，渐渐化为飞灰。
奉天殿前的宽阔汉白玉广场上，人已跑得jg光，只剩我们几人，或坐或立，看着皇朝里曾经最为宏伟华丽的大殿，渐渐焦黑，颓破，面目全非。
光景恍惚，世事无常，一至于斯。
没有人打扰我的哭泣，正如没有人试图阻止殿堂的永远死去。
我的泪洒在洁白的地面上，被瞬间蒸gān，哧的一声，心上烫了一道小小的伤疤。
老头咳嗽了一声。
我缓缓抬头，明白他的意思。
沉思有顷，静了静心，轻轻拭拭眼角，决然站起，顺手将一直坐在地上的允炆拉了起来。
苦笑了一下，我想，我是激动太甚了，刘怀素生平不惧恶意，不畏死亡，不曾因任何打击磨砺而软弱退缩，然而我依旧有我不能触碰的死xué，我害怕亏欠，害怕愧疚，害怕背负难以偿还的qg意，那是我永生因之软弱的伤口。
然而现在不是歉疚的时候，允炆的后半生，需要在这短短几个时辰里，为他安排妥当。
将匕首拣起，我亲手替允炆系到腰上，望着他眼睛，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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