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时候,安茉胸口处的结痂已经脱落了大半。
村东头的小河水哗哗的响着,中午时分热热的阳光会把小河水的温度煦的暖暖的。
外婆始终记着医生说的,要多给安茉洗流水澡。
外婆就让外公每天掐着老式的上海手表,看上面的时间,每天中午一点到两点之间最热的时候,带着安茉去村东头的小河洗澡。
外婆的年纪终归是大了,每天陪着安茉去的路上没由来的犯困,安茉又喜欢嗒嗒得快跑,总会落开外婆一段。
每天出门前,虽然外公知道外婆带着安茉去洗澡,但他还是喜欢绷着脸说下安茉,“又干什么去?”
“我,我去洗东西啊……”
安茉装模作样的拽着各种大小的抹布,她也晓得每天去享受小河水的冲澡是件很奢侈的事儿,所以变着法儿的把家里的抹布给搞脏,然后再很有理由的说是去村东头的小河边洗抹布。
有些不是很干净的抹布被安茉从外婆家拖到小河边,沾染了一路的灰尘和泥土也变得脏乱不堪了。
等她洗完澡再拖回来,照样还是沾了一地的黄土,第二天还得藉着由头去说洗东西。
中午最热的时候,小河水折射着太阳热辣辣的光线,泛着银色的光芒。
安茉就很舒服的蹲进小河里,找个浅有细细的沙子和圆形的河卵石的地方仰面躺着,看着涓涓的晶莹的水流从她胸口处漫过去。
偶尔还会有一两条小鱼很快的从安茉的身体上滑过去,安茉就会把水啪的啪啪响。
外婆会守在安茉身边,找个被人磨平了的洗衣板,洗洗家里的衣服或是被单褥子单什么的。
老式肥皂的泡沫在小河水里打着旋儿,灰白色的呜呜一会儿,就会被流水冲的好远。
那个时候安茉的头发已经开始变得金红色,皮肤还分外的白,若不是胸口处烫伤的疤痕,还有左眉骨处显眼的撞上疤显得过于突兀,安茉真的算的上天使。
为了不让安茉的特征引起争议,外婆曾经几次用黑黑的染发剂染了安茉金色的头发,但小孩子的头发长的快,要不了多少天,安茉头发根处泛出来的金色又会让好多村里人问安茉到底像了谁?头发是金色的,皮肤还那么白,外婆总是很不自然的说当然象女儿的婆家人了。
安茉想不到这些,她所有的快乐都在村东头的小河里。
躺在温暖的河水里,仰脸看着湛蓝色的天空,甚至会看到眼晕,不停的往自己的身上泼着温暖的水流,听着哗啦哗啦的流水声。
县城和妈妈变成了一种遥远的不再被需要的过往,或者说,安茉再也不想想起跟县城和妈妈有关的任何东西,她甚至不记得小仝的样子。
恍年乐趣夏天快过去的时候,安茉胸口的烫伤差不多全部好了。
但安茉似乎也能看出自己胸口处皮肤的异样,虽然这段时间两个表弟被外婆看的很严,甚至很少有机会跟安茉在一起玩儿,但安茉还是感觉到了悲伤。
心灵手巧的外婆,帮安茉做了一件翠绿色镶红丝线边的大褂,类似旗人穿的圆边旗袍。
外婆还特意在大褂的胸口处做了苏绣的牡丹,似乎很想安茉忘记胸口处烫伤的疤痕,刺绣分两种,一种是丝光线的,一种是绒线的。
丝光线的刺绣跟我们平时见到的丝线似的,很细没有弹力,但线上的颜色透着亮。
绒线是那种堆在一起毛毛茸茸的,以扯开就能变得很细,一放开就又毛毛茸茸的缩在一起,而且绣出来的东西不透光,线条也不清晰可见,只是茸茸的缩在一起。
安茉很喜欢外婆帮自己做的褂子,甚至连睡觉的时候都不舍的脱下来。
她也喜欢外婆做的虎头鞋,每次她这样穿着在屯子里跑着玩儿,安茉的金色的头发都会被阳光耀的更亮,她白白的皮肤也让翠绿色的旗袍褂子更显眼。
每次安茉都会被小宝成拉住,他狐疑的问安茉,“你像你县城的爸爸吗?”
“你才像他呢。”
安茉不愿意再回想有关县城的任何事情,外婆家的四姨每次都是在安茉不听话的时候吓她,“你再不听话送你回你妈哪儿。”
“我干嘛象你爸?我又不是他生的……你一点儿都不像我大侄女,她长的像挖煤的,黑黑的。”
小宝成努力给安茉解释他的意思,他还特意让安茉看手臂上的大痦子,“我爷爷这儿有痦子,我爹也有,我也有……所以我是我爹生的。”
安茉想起县城的爸爸,阴翳的表情下带着血丝的暗色皮肤。
小仝长的跟那种蒸馒头的标准粉似的,黑黑的跟她县城的妈妈一样。
“那你妈呢?”
安茉颇没有底气的朝小宝成嚷着,她想不到自己更像谁。
“我妈,我妈帮我爹生的我呗。”
小宝成一副很老道的架势,还特意朝安茉晃晃她胳膊上的大痦子。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