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缨哼了一声,瞪着剑尖上的碗,本待发作——至少也该草扁叶浩一顿以表惩戒,可见了沈焱的笑容,虽是双颊消瘦,丰唇干涩,看来几无人色,又是那等的灿若春阳,已有数日不曾见过。
心下一动,暗暗欢喜,突然决定不与叶浩计较了。
手中长剑一颤一震,剑尖上的碗凌空飞起,谢长缨伸出左手,满当当的药汁一滴不漏,安安稳稳地接在了手中。
……安安稳稳满当当的药汁沈焱又开始想叹气了。
————————————————————叶浩虽然说起话来东扯西谈漫无边际,常是听上半天却发现全是废话什么收获都没有,但偶尔有些话也是可以信任的——比如他身为大夫时说的话。
沈焱的嗓子在谢长缨端着西陵峡西起香溪口,东至南津关,航道曲折,滩多水急,向是有名的。
盘膝坐在船头,面依险崖,看着足下涛涛江水在险恶的滩头冲波,退下,滚动,激起破碎的白浪,声声震耳,谢长缨守元归一,漠然无衷,只在想着船舱里的那人。
要去剑阁吗?答案很明显,不去的话,就是浪费沈焱的苦心,让他的负伤全成白费的笑话——自找苦吃,人家还不领情。
皱了下眉,谢长缨为想到别人会如此说而心怀不悦。
但去了的话……岂不就证明了沈焱的预谋计划是成功的,他在那一刻作出了最好的选择,是个两全俱美选择——日后若再遇上相同的情景,他是不是会再次牺牲自己换来两全俱美?握紧手中剑,指骨咯叽作响。
如果没有遇上良医,如果不是对方分出双邪一姝去追击慕容和卫,世事真能两全俱美乎?到那时,自己一人要逃开围攻不难,可是沈又怎么办?自己能顾得全他么?君以国士待我,许我以至诚之交,我却辜负君之信任——这种憾恨无力的感觉,不想再尝第二次!
!
滚滚长江,惊涛拍岸,多少英雄于此一战成名,千古流芳,夜来东风,火烧赤壁;淝水二谢,芝兰英秀;北固亭口,金戈铁马;多少豪杰于此功亏一篑,万载垂泪!
横朔赋诗,枭雄孟德;投鞭断流,霸主符离;白帝托孤,卧龙尽瘁;千古风流人物,抵不过江水东逝。
——今人不见古人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武林四绝或是名重一时,却总有消逝的一天。
唯其生,唯其死,千载风流与烟销云散总是一致的。
一战成名的自己,功亏一篑的沈……慢慢地叹了口气,谢长缨发现跟沈焱在一起后,他渐渐也学会了沈焱那种嘲讽式的叹气。
岸边正在煮药的老梢公咦了一声,唤道:“两位相公回来啦。”
谢长缨不曾回头,听着叶浩与宣逸二人笑嘻嘻地与老梢公打着招呼,似乎放下了些药草,一种一种教着老梢公哪些该如何切哪些该如何削哪些不可破坏哪些该下多少份量的,叽哩咕噜地说了长长的一串,也不怕人家消化不良。
听着老梢公唯唯喏喏地应着,也不知有听有懂否,响应越来越含糊,谢长缨心下一惊,生怕老梢公不懂装懂将药煮得一塌糊涂,急忙一个旋身,落在三人身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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