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如此,周顺天仍知道,哪怕是意见分歧,争吵不断,何思道依旧是不会背叛他的朋友。
所以他对何思道的堕落痛心疾首,一次又一次想将躺在沼泽深处的朋友拉出来,哪怕努力一次又一次都被置之不理,他也不愿放弃。
外人对此很难理解,都觉得周顺天是白费工夫。
可是,在周顺天的印象里,何思道仍是当年那才华横溢的灵修师,不是什么狗屁老糊涂。
何思道对桌上的香茗嗤之以鼻,只捧着酒葫芦一个劲地灌,他今年不过六十五,十余年毫无节制的酗酒和邋遢生活,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了许多,青丝早已花白,站在比自己年长的师兄旁边,看着倒像是对方的爹。
可是他并不在乎这些,更不在乎什么人类的狗屁命运,他说:“不怕不怕,万事有师兄在,师弟相信你天塌下来也能顶住。”
紧接着,他又开始灌起酒来,却未曾喝到口里,摇晃了半晌酒葫芦,却发现已经空了,便再也坐不下去,嬉皮笑脸地要告退,“我先走一步。”
“别喝了!”
周顺天恨铁不成钢,想把水灌进他装满马尿的脑子里,让他清醒清醒,他苦口婆心地再次劝说,“何思道,师兄知道你是性情中人,重情重义,过去的事我也不说什么了。
如今天门宗危在旦夕,你不能再颓废下去了,你曾是灵法界最优秀的灵修师,别忘了过去的荣光,我会替你再寻更好的制符法器,你应该振作起来了。”
年年岁岁,两人间重复着一模一样的对话。
周顺天劝诫,何思道瞎扯。
可是,谁能将一个根本不想从泥沼里出来的人真正拉出来呢?哪怕说得口干舌燥,周顺天也得不到任何正面的回答,他早已劝得麻木,对今年的努力也不抱任何希望,越说越丧气。
“法器?更好的法器?”
不知哪根针刺痛了何思道顽石般的心肠,竟让他的脸上有了些波动,他忽然开口驳斥了这位从不敢驳斥的师兄,“天下哪有更好的法器?!”
随着这声质问,何思道掌控极好的情绪出现了些许裂缝,他那对世间一切都不在乎的浑浊双眼里,终于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若非亲眼所见,你永远想象不出这是怎样的感情,如同被冰封的大海,海面下有汹涌的漩涡。
紧接着,他笑了起来,那种笑声就像一条艰难挤过冰缝,跃出海面,然后躺在冰面上等死的鱼,那是拼尽全力后的绝望。
他嘲讽道:“师兄永远是那么理智,那么冷静,在你心目中,只要为了天门宗,为了天下苍生,没有什么是不可牺牲,不可取代的,哪怕是法器、尊严、原则,甚至生命。
可惜你能轻易找到代替耀阳的默言,却永远找不到能代替玲珑的法器,她是我的唯一,你为何就不能答应我那么小的要求呢?”
“你的要求简直不成体统!”
周顺天被气笑了,“原来你还不曾从那荒诞的梦里清醒过来?!
法器不过是人类手中的工具,你哪来的那么多痴念头?简直莫名其妙!
愚蠢至极!
荒唐可笑!”
好意未曾被接受,过去还没被放下。
何思道从来不明白别人的好意和苦心,更不明白世界的禁忌,明明年过花甲,他还是那个幼稚的少年,仿佛活在梦里,永远看不清世界的黑暗。
“荒唐吗?我只知道没有法器的灵法师不过是个废物罢了,你别忘了自己失去耀阳的时候,脆弱得连暗夜魔都可随意欺负你。”
何思道嘴角的嘲讽渐渐消失,他极正经地回答,“我醉了那么多年,就是不要醒来。
这墨守成规的世界对我毫无意义,至少醉了我可以不用看,不用听,不用想。
师兄,我知你做的所有事都是正确的,我也知道你是为我好,我更知道自己选的是错误的路,可是,师兄……我已不是小孩子,不是你心里那条需要照顾的跟屁虫,我只想选择自己的路,不管是对是错,都让我走下去。”
周顺天喝问:“你是让我放纵你醉生梦死?将自己彻底摧毁?”
何思道摇摇头:“昨夜之前或许是,昨夜之后我已不会放弃。”
“为何?”
周顺天略一思索,便想出了问题的答案,“因为他?萧云帆的儿子?我们根本不能确定他是不是萧云帆的孩子,说不定是谎话。”
“我相信他是,他的眼睛和他父亲一模一样,性格亦是同样的倔强和冷静。”
“就算他是又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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