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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德你明年也甭出?去了,趁着这时松快松快,俺听说那油坊,就李老头几个去学?的榨油,明年开春后得盖了,可?少不得你个老把式。”
三德叔往外?吐出?口烟,他热的解开点羊皮袄子,娘嘞,这日子从?哪天开始,咋就活得这么有劲哩。
可?不只是他一个人这样觉着,还有那日盼夜盼住新屋的人。
如果没有土长给他们盖,那这辈子靠他们自己残缺的身体,啥也赶不上趟的,估计大伙全都住上了砖瓦房,他们还是那破屋。
尤其在黄毛风来的那两天里,他们躲在砖瓦砌的屋子里安稳入日的时候,等风停歇发?现自己之前的破屋连顶都被掀走,木板摇摇欲坠时。
本来应该痛哭,可?只要想起那新盖的屋子,还哭啥,这老屋没了就没了吧,反正新屋再也不怕雪把屋顶压塌了。
比他们的房子先完工的是宋大花家的。
她?那时刚来到春山湾不久,就说自己以后要盖个青砖大瓦房,一晃一年过去了,还真被她?给盖成了。
“俺那时就想,这破草屋,俺最多住个两三年,俺吃再多的苦,一点点垒土,盖个土房都不要住这了,”
宋大花站在那青砖瓦房前,心里烫着,有数不清的话要说。
她?本来话就多,啥也能唠几句,一天不说话能把她?给憋死,可?眼下她?哽咽着,啥也说不出?来。
这一年她?就跟嗉袋子系纽扣一般,日子紧扎得很。
早前地里还没有种粮的光景里,天不亮就出?去给人地里做活,抡着那锄头刨地,晌午吃点馍馍就热水,一天下来震的手麻,长血泡,才赚两个钱。
穿着烂布衫衫,吃的硬馍馍,没日没夜地干活,就攒的那么几个子都得反反复复数个十来遍,琢磨着到底啥时候能盖大房子。
一张炕睡四个人,挤的压根没有办法动弹,冬天烧炕都不舍得烧,只有炕头那里是最暖和的。
饭只吃两顿,饿的肚子里叫唤的时候,灌点热水,或者是那剩的蒸馍掰碎泡水里,筷子沾一点清酱搅搅,有点味凑合吃。
反正那时她?卯着一股劲,只想拼几年,吃糠咽菜都不算啥,捱过几年日子肯定能好过,啥摘红花、撕烟叶、搓麻的活计那也是不肯放过的,冬天砍芨芨草编筐去卖,一点点攒钱。
说实话要不是姜青禾开了铺子,让她?走村当个小东家,她?这会儿还搁地里刨食,指望那一两个活的钱糊日子。
一天收到三十个钱的时候,她?回来大半夜没睡,把那钱翻来覆去数了个几十遍,那叮叮啷啷的声音吵的炕上几人没法睡才收了手。
所以哪怕大热的天,天黑就出?发?,一路上颠的屁股疼,到处是淤青,出?日头烤的人大汗淋漓,骨头都疼。
那些个主家也不是好相处的,为着十几个钱吵嚷到动手,一天下来连肉带骨头能轻个四五两。
她?都咬牙撑了下来,这会儿看见自己盖的屋子,偏头掉了眼泪,随后又拉上头巾跟姜青禾说:“有间砖瓦房是好哈,冬不怕雪刮塌屋顶,夏天也不憋气?,凉快得很。”
“俺这辈子算是值了,俺有了屋子腰杆子都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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