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最要紧的粮草,也被左执扣着,迟迟未过黑水河。
正因粮草不继,才导致桓军节节败北,若是再被围困在成郡,只怕这八万人便要死在长风骑和桓太子一明一暗的双重夹击之下。
宇文景伦放目远眺,南方,层峦染黄,云淡风冷;他再回望北际,阔野长空,一望无垠。
他久久地思考着,一转头,与滕瑞目光相触,沉声道:&ldo;先生请随我来。
&rdo;秋风渐盛,卷走稀薄的阳光,阴沉天空下的远山近野,处处都呈萧冷之态。
滕瑞随着宇文景伦走到空旷处,二人负手而立,风卷起宇文景伦的战袍和滕瑞的衣襟,一人气势恢然,一人也自镇定如水。
&ldo;先生。
&rdo;宇文景伦仰望长空,道:&ldo;今年冬天会很冷。
&rdo;滕瑞叹道:&ldo;上京只怕更冷,风刀霜剑啊。
&rdo;&ldo;可若不回上京,那就不只要面对风刀霜剑,还有暗箭和毒蛇。
&rdo;滕瑞遥望远处成郡城墙一角,慢慢道:&ldo;可若是我们穿够了御寒的衣物,有了过冬的粮食,又将火堆燃起,将墙砌高些,就什么都不怕。
熬过冬天,自然就是春天。
&rdo;宇文景伦肃容道:&ldo;请先生指教。
&rdo;&ldo;王爷,眼下成郡铁定守不住。
咱们回上京,此番战败,皇上纵是有心保王爷,王爷也得交出兵权。
&rdo;&ldo;可若不回上京,只怕皇兄会给我安一个拥兵自立、意图谋反之罪名。
&rdo;滕瑞微微一笑:&ldo;两位皇叔埋尸异乡,皇上定会日夜悲伤,短时间内怕是很难处理奏折。
&rdo;宇文景伦心领神会,父皇一直以来便想对两位拥兵自重的皇叔下手,此番自己率兵南征,虽说折戟沉沙,但主力尚存。
毅平军和宁平军虽都全军覆没,但却恰恰合了父皇的心意。
滕瑞续道:&ldo;皇上历来宠爱王爷,不会对王爷下手,但若王爷回上京,兵权必得交出,以平朝议。
&rdo;&ldo;如若交出兵权,以后再想拿回可就困难了,皇兄对我一直盯得很紧。
&rdo;滕瑞指着西北面,缓缓道:&ldo;眼下,咱们只有一条路可走。
&rdo;宇文景伦会意,点了点头:&ldo;月戎。
&rdo;&ldo;王爷英明。
若想不交出兵权,便唯有再起战事。
眼下不能打华朝的主意,咱们只有退而求其次。
&rdo;宇文景伦面上有一丝雀跃:&ldo;其实,父皇早就想灭了月戎这个癣疥之患,我若想将来一统天下,后院不能乱。
只是我若攻打月戎,裴琰会不会趁机打过黑水河?&rdo;滕瑞咳了数声,咳罢,摇头道:&ldo;王爷,成帝病重,裴琰又是新胜,只怕华朝马上将有大变,现在不是裴琰北上的时机。
咱们静观其变,先灭了月戎,顺便将西边二十六州掌控于手,到时要兵有兵,要粮有粮,即使不回上京,皇上和太子也拿您没办法。
&rdo;滕瑞这话已说到极致,宇文景伦自是明白他的意思,与其回上京束手就缚,不如真的拥兵自重,至少可以自保,为日后东山再起积累本钱。
他思忖片刻,道:&ldo;可月戎这几年来一直向我国纳贡称臣,也未再与我国有边境冲突,这‐‐&rdo;滕瑞微笑道:&ldo;王爷,若是您率兵回撤过黑水河后收到紧急军情,月戎国趁我国新败,发兵入侵。
您说,您这个兵马大元帅是当不知道、继续率兵东归上京,还是当机立断、率兵西援更合皇上的心意?&rdo;宇文景伦却还有些犹豫:&ldo;可眼下咱们粮草短缺,要前往月戎‐‐&rdo;滕瑞不语,慢慢伸出左手,宇文景伦自是领悟,要得粮草,左执不可留。
二人不再说话,宇文景伦远眺西北,目光似乎要穿透那处厚厚的云层,看到更遥远的地方。
战马嘶鸣声传来,他眼睛里流露出冷酷、坚决的神色,仰天大笑道:&ldo;好!
本王便以西边这二十六州为根基,重振旗鼓,异日再向裴琰来讨这笔旧债!
&rdo;滕瑞后退两步,深深行礼,道:&ldo;滕瑞无能,以致王爷南征无功,还请王爷‐‐&rdo;宇文景伦抢上将他扶起,诚恳说道:&ldo;与先生无关,若非先生,咱们这八万人马便保不住。
日后,还得仰仗先生,助我早日成功。
&rdo;二人相视一笑。
秋风浩荡,桓国未来的君王和丞相,在这命运的转折关头,彼此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他们都仿佛自这秋风中,听到了更高远的王者之歌。
华承熹五年、桓天景三年十月,裴琰率长风骑一路向北,追击桓军。
宇文景伦不敌,步步败退,最后率八万大军退回桓国境内的黑水河以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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