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反观桓国,虽武力强盛,但贵族们恃武恣意妄为,帝皇虽欲推行儒学,但阻力较大;宇文景伦确为天纵英才,但一直受制于二皇子的身份,不能尽展所长。
他若不夺权,终不过是一王爷,迟早死于国内势力的暗斗之中;他若夺权,难以安各方之心,遗患无穷。
内乱难平,遑谈以北代南,天下合一?!
&ldo;师父说,世间万事万物,皆有自然天道,人只能顺天而行。
天下一统也是如此,民族融合更需循序渐进。
若以人力强行搅起天下纷争,只会徒令生灵涂炭、矛盾激化。
到时,兵连祸结,乱象迭起,各方势力纷纷加入,局面恐怕就不是师叔所可以控制的了,甚至还有可能延绵百年,遗祸子孙。
&rdo;滕瑞笑了笑,颇不以为然:&ldo;哪有子明说的这么严重?&rdo;崔亮冷笑一声:&ldo;师叔难道就忘了,五百年前的&lso;七国之乱&rso;吗?!
&rdo;滕瑞修眉微皱,一时也无法相驳。
良久方暗叹一声,道:&ldo;可若无大乱,焉有大治?&rdo;崔亮右手拍上石桥栏杆,叹了口气,道:&ldo;师叔,怕只怕天不从人愿,眼下华朝若是陷入大乱,桓军是无法控制这错综复杂的局面的。
何况高氏虽灭,还有裴氏、何氏、姜氏等世族,桓国毕竟是异族,如何能令他们心悦诚服的归附,难道又要大开杀戒吗?&ldo;其实师叔心里比谁都清楚,桓军劳师远征,补给难以为继,虽攻下了河西,但已成强弩之末。
如果从国内再搬救兵来,已非宇文景伦嫡系将士。
不管是桓太子一系,还是威平王、宁平王,都只顾自身私利,本来就野性难驯,又对二皇子推崇华朝文化的做法深怀不满,他们多年征战,杀戮成性,如果率部来援,将掀起腥风血雨。
崔亮敢问师叔,这血流千里、烧杀掳掠的景象,是师叔愿意看到的吗?&ldo;到时宇文景伦大业不成,天下反而陷入长久的战乱之中,师叔又有何面目见历代祖师,又何谈拯救黎民苍生?!
&rdo;崔亮轻拍着桥侧石栏,侃侃而谈,卫昭不由侧头,正见阳光洒在他的眉目间。
他的神情有着几分浩淼开阔,又有着几分飘然出尘。
阳光晓映,他平日的温润谦和悄然而隐,多了几分如悬星般的风仪,卫昭心中微动,陷入沉思之中。
江慈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崔亮,而他所言,更是她从未听过的。
她默默地听着,想起月落族的屈辱,想起牛鼻山战场的惨状,想起安澄那满身的箭洞,悄然无声地叹了口气。
燕霜乔觉江慈的手有些冰凉,不由反握住她。
江慈醒觉,向燕霜乔笑了笑。
燕霜乔凝望着她略显消瘦的面容,忽然发觉,她竟似又长高了几分,再也不是原来那个只识娇嗔胡闹的小师妹了。
野草连天,在夏风中起起伏伏,空气中弥漫着浓冽的草香,却又夹杂着万千战马的燥气。
白云如苍狗,悠悠而过。
滕瑞静然良久,忽然微笑:&ldo;那你呢?你既有如此见解,为何又会罔顾师命,投入裴琰军中?难道裴琰不是野心勃勃、争权夺利之流吗?他不也是打着拯救天下的旗号而谋一己一族之私利吗?&rdo;崔亮将手由石栏上收回,轻叹一声:&ldo;不错。
裴琰其人,野心勃勃,聪明绝顶。
无可否认,他若在盛世,必有能力让四海清平、百姓归心。
但可惜他徒有满腹壮志,却如宇文景伦一样,力有不逮,所以这场乱象,他是乐见其成的。
&ldo;世间的枭雄,哪个嘴里不是冠冕堂皇,义正词严,但实际上呢,谁不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私欲置天下百姓于不顾。
无论兴亡衰荣,苦的都是百姓而已。
他和宇文景伦其实并无两样。
&rdo;&ldo;那你为何还要辅佐于他?!
&rdo;滕瑞紧盯着崔亮。
崔亮微微摇头,目光灼灼直视滕瑞:&ldo;师叔,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
我现下帮他,不是帮他实现他的野心,我是帮他抵御桓军、平息战火。
崔亮要守护的,是天下百姓的生死安危,而非一人一姓之江山社稷。
裴琰和他的长风骑,现在是守土护国、浴血沙场的卫士,我就是粉身碎骨,也要竭尽所能助他们一臂之力!
&rdo;他望向远际天空,语气缓而平静,却十分有力:&ldo;我崔亮,不怕褒贬毁誉,但求无愧于心。
他裴琰若是一心为民,平息战乱,我便将这条性命交予他;但他若是玩弄阴谋权术,置万民于不顾,我崔亮也必绝然而去!
&rdo;镇波桥上,一片寂静,仅闻远处军营中战马偶尔的嘶鸣声。
滕瑞负手望着浮云,默然不语。
卫昭眯眼望着崔亮,目光深邃。
易寒看看滕瑞,又看看崔亮,身形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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