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中,带着些许疲惫,仿似还有几分彷徨,江慈心中微微一动,忽觉这样的裴琰,似曾在何处见过,仔细一想,相府寿宴那夜的荷塘边,他醉酒失态的情形浮上脑海。
裴琰默默转身,江慈迟疑片刻,还是跟着出了军营。
已是子夜时分,四周一片蛙声。
大地笼罩在夜色之下,身后不远处,是燃着灯火的接天营帐。
裴琰立于一棵树下,静默无言。
江慈立于他身后半步处,感觉到身前之人,散发着一种冷峻的威严,但威严之后,又有着一种说不出的落寞。
裴琰面上毫无表情,凝望着军营内的灯火,轻吁了一口气,低声道:&ldo;你现在,还不想你的亲生父母吗?&rdo;江慈一愣,转而道:&ldo;有时也会控制不住地想,但知道想也无用,索性不想。
&rdo;&ldo;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们若是在某个地方,老了,或是病了,会不会想见你一面?&rdo;江慈微微一笑:&ldo;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反正我这辈子,也见不到他们了。
&rdo;裴琰仰头望着夜空,自嘲似地一笑:&ldo;这个世上,有个人生病了,病得很严重,很有可能,我见不到他最后一面。
&rdo;&ldo;他对你,很重要吗?&rdo;江慈略带关切地问道。
裴琰微微摇头:&ldo;我也不知道他对我重不重要,有些事情,我不知道真相。
可他若就这样死了,我也会不开心。
&rdo;江慈叹道:&ldo;相爷还是放宽心怀吧,他一定能够等到相爷凯旋归去,与相爷见上最后一面的。
相爷现在还得打起精神,长风骑几万弟兄,还有华朝百姓,都还要靠相爷,将桓军赶回去。
&rdo;裴琰苦笑:&ldo;可我若是真把桓军赶回去了,我又不想再见到他还活着。
你说,好笑不好笑?&rdo;江慈不明白他的意思,无言相劝。
裴琰也不再说,只是望着夜空,许久,又转身望向南方。
蛙鸣声一阵浓过一阵,裴琰默立良久,眉目间的怅然终慢慢隐去。
他拂了拂衣襟,身形也如以往般挺直,回头微笑:&ldo;走吧。
&rdo;江慈跟上,轻声道:&ldo;相爷的伤,看来都好了。
&rdo;裴琰朗声大笑:&ldo;是,都好了,也到了该好的时候了。
&rdo;大雨一停,第二日便是骄阳当空。
流火在湛蓝的天空中缓缓移动,烤着茫茫原野,热浪滚滚。
宇文景伦扔下手中马鞭,与易寒回转大帐。
随从过来替他解开盔甲,他抹了把汗,向坐于帐内一角看书的滕瑞道:&ldo;滕先生,这样僵持下去,可非长久之策。
&rdo;滕瑞放下书,起身道:&ldo;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援兵不到,咱们啃不下裴琰这块硬骨头。
&rdo;宇文景伦被裴琰阻在这河西渠,直取华朝京师大计受挫,一直有些恼火,道:&ldo;调兵来,也是要一个月后,到时华朝再增兵支援裴琰,这一仗更难打。
&rdo;&ldo;所以王爷,我还是那个意思,咱们得------&rdo;滕瑞话未说完,一名将领匆匆而入,跪落禀道:&ldo;禀王爷,裴琰派人送了一封信来。
&rdo;宇文景伦、滕瑞、易寒三人互望一眼,俱各惊讶。
宇文景伦伸手取过信函,展开细看,讶道:&ldo;谁是滕毅?&rdo;滕瑞蓦然一惊,急踏前两步,宇文景伦忙将信递给他,滕瑞低头看罢,眉头紧蹙,良久无言。
宇文景伦挥了挥手,其余人都退了出去,他关切地唤了声:&ldo;滕先生?&rdo;滕瑞惊觉,知此时是坦诚相见的时候,否则便难避嫌,他一摆袍襟,在宇文景伦面前单膝跪下。
宇文景伦忙将他挽起,滕瑞抬头,坦然道:&ldo;王爷,实不相瞒,这信上所指滕毅,便是滕某。
&rdo;宇文景伦呵呵一笑:&ldo;愿闻其详。
&rdo;三人在椅中坐定,滕瑞呷了口茶,娓娓道来:&ldo;不瞒王爷,我师出天玄一门,当日一起学艺的,还有一位师兄。
但师门严令,本门弟子不得入仕,不得为朝廷公门效力,我空有一身艺业,无法施展,实在郁闷,便下山游历天下。
直至五年前在上京偶遇王爷,为王爷壮志与诚情所感,决定相助王爷。
现在看来,裴琰军中,有我师门之人,他根据战场交锋,推断出我在王爷军中,要与我见上一面。
&rdo;宇文景伦朗眉微蹙:&ldo;那滕先生的意思,见还是不见?&rdo;滕瑞深深一躬,语带诚挚:&ldo;王爷,师父当年待我恩重如山,我终究还是天玄门人,这封信中,有掌门之人表记,不管怎样,我得与他见上一面。
还请王爷相信滕某,允我去与他相见,也请王爷放心,滕某只是前去见师门之人,绝无二心,也绝不会忘记曾与王爷在上京的约定,要助王爷完成雄图霸业,一统天下!
&rdo;宇文景伦沉吟良久,道:&ldo;我并不是信不过先生,实是信不过裴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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