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衣袖轻拂:“尔等只知祖制,以为女子不能以帝服祭庙,焉知千秋万代之后,子孙后世未必如尔等一样迂腐。
太后称制,亦非祖制,原也是自朕手中开始。
帝服祭庙,也是一样。”
说罢,不理会薜奎,只管向前走去。
众臣早已经跪倒在地,口称:“太后万岁万万岁!”
杨太妃跟在太后身边,一起进入太庙,心中却想起早起服侍太后更衣时,心中的惊骇之感犹在。
记得当时自己问太后,为何身着帝服,太后笑道:“我纵然是不肯称帝,却也是要天下知道,要千秋万代知道,这帝位我非不能也,而是不取也!”
祭庙开始,鼓乐大作,一曲终,礼直官奏请登坛,前导官前面引路,大礼使引导礼仪。
皇太后刘氏初献如仪,然后是皇太妃杨氏亚献,最后则由皇后郭氏终献。
从来祭庙,都是由皇帝初献、诸亲王亚献终献。
后妃祭献,三祭皆由女子为主角,这却是本朝开国以来的的声音,太后轻轻地咳嗽了两声,仁宗忙放下奏折,关切地问:“母后,怎么样了?”
太后咳了好一会儿,才道:“夏州赵德明听说快不行了,怕是将来由其子元昊继位,听说此人骄悍难制,你要小心,及早将他按下去。”
仁宗应声道:“是,儿臣知道了,母后,还要继续读下去吗?”
太后叹了一口气,正欲点头,忽觉精神不支,闭目向后一仰:“不必了,这些奏折都是我管得了一件十件,管不了百件千件,这些将来都是你自己的事了。
只要掌握为君之道,这些具体之事,你自会处理。”
她想了想道:“官家,你把贞观政要第一卷,为君之道那里再背给我听听。”
“是。”
仁宗低声背道:“为君之道,必须先存百姓。
若损百姓以奉其身,犹割股以啖腹,腹饱而身毙。
若安天下,必须先正其身,未有身正而影曲,上治而下乱者。
朕每思伤其身者不在外物,皆由嗜欲以成其祸。
若耽嗜滋味,玩悦声色,所欲既多,所损亦大,既妨政事,又扰生民。
且复出一非理之言,万姓为之解体,怨讟既作,离叛亦兴。
朕每思此,不敢纵逸……”
太后点了点头:“嗯,你明白为什么要把这一段放在开卷第一页吗?”
仁宗点了点头:“记得母后在儿臣幼年时便询询教导,为君之道,当首先懂得制欲,纵欲则扰民,扰民则乱政,乱政则天下危矣!”
太后睁开眼睛,点了点头,道:“你扶我到窗边坐下。”
仁宗和杨太妃连忙一左一右,扶着太后到窗边榻上,太后斜倚着榻,令仁宗推开窗子,遥望着后苑,直至远方。
良久,才长长叹了一口气:“江山如画,这山,这水,这天下,以后都要官家来承担了!”
杨太妃取了一件毯子,为太后披上,以避风寒,知道此时太后与皇帝交待国事,便一言不发,退到稍后的椅子上坐着。
“官家,百姓是什么?”
太后问道。
“百姓是国之根本。
唐太宗说:百姓是水,水能载舟,也能覆舟。”
这样的问题仁宗自然知道。
“也对,也不对。”
太后点了点头,指着远处的山水道:“百姓是那土地,是那亘古不变的山,是那千古长流的水。
百姓是国之根本,却不是朝廷的根本。”
“母后,”
仁宗忽然自太后口中,听到这一句“百姓不是朝廷的根本”
,实是他闻所未闻,不禁有些惊骇。
太后笑着拍了拍他的手:“母后今日跟你说的话,书上不会有,师傅不会教。
为帝王者,须得王霸并用,要懂得圣贤道理,也要懂得圣贤不能说不敢说的却是实则存在的悖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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