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狸甩了甩脸上的泥水,顺口道:“叫谁?殷老大?”
谢白握着伞柄的手动了一下,微不可察。
与此同时,就听“呼——”
的一阵风响,整个小区里熙熙攘攘的阴鬼瞬间跑了大半,连近处的两个鬼差都没了踪影。
“嘶——我刚才是不是耳鸣?怎么好像听到了太玄道和殷无书?”
稍远一些的一个鬼差掏着耳朵,一脸茫然地捅了捅另一个的肋骨。
风狸和白衣人一脸无辜地住了口,默默扫了一圈四周。
因为太多阴鬼一溜烟跑了的缘故,雨丝的方向被吹得微微有些倾斜。
谢白一脸平静地将伞朝右边偏了偏,挡住雨的同时,刚好挡住了风狸和那白衣人滑过的视线。
他们两人口中所说的太玄道,是很久以前从直符灵动界分出来的一个机构,自创立起,就从勾陈大帝那边接了群妖万灵的主管权。
按理来说,一般情况下,九曲黄泉界的那些鬼煞阴司并不在其管辖范围内,本不应该会怕。
可无奈太玄道有个十分特殊的老大,叫做殷无书。
传说他是上古时候诸神伊始、天地间最纯最烈的那道阳气所化,非神非人非仙非鬼,三界六道都管不着他。
这位外挂哪哪都好……唯一遗憾的是,他在漫长的岁月里,一不小心活成了一朵变态。
最要命的是,这朵变态福寿绵延,众人死绝了他还能挺着当遗产。
长久以来,殷无书这个名字稳居各界黑名单榜首之位,一骑绝尘,甩后面的人十万个马脸那么远。
一直到近几百年,才出现了个黑名单二号紧随其后……谢白跟着那几个毫无所觉的同事走到了东门大门口。
“小谢,那我们就先去吃饭了。”
同事抬手指了指街对面的一家私房菜馆,打了声招呼便过了马路,还不忘回头嘱咐一句:“车站往右拐,可别再走岔了!”
谢白举着黑伞站在雨中,看着那几个同事陆续进了店,这才转身。
从他所站的角度,不用偏头,余光就能看到花坛里忙活着的两位。
那个白衣人的声音轻飘飘地传了过来:“找老大干什么,他那么挑剔,这种湿哒哒脏兮兮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来?更何况今天还是十五……哦,你刚来可能不知道,咱老大十五一贯不乐意出门。”
他顿了一下,拎着白袍子站起了身,接着道:“我当然是去请阴客。”
话音刚湮进雨里,就听又是“呼——”
一阵风响,小区里剩下的阴鬼瞬间跑得干干净净,一根手指头都没剩下。
很显然,白衣人口中的阴客,也在各界黑名单上,不巧,堪堪排在殷无书后面,正是传说中近百来年直逼头名的那个二号人物。
谢白看完闹剧,毫无感情收回了目光,他拉了拉围巾,又闷闷地咳了几声,握着伞柄的手指清瘦中泛着一点儿青白色。
殷无书……他盯着空茫中迷蒙成片的潮气,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每逢十五一贯不乐意出门?谢白发出一声短促的低笑,听起来莫名有股嘲讽的味道。
他垂下长长的眼睫,眼里的情绪掩在阴影里辨识不清。
在原地沉默着站了片刻,他才抬脚右拐,沿着小区院墙的外围,走进了一片没有路灯的黑暗里,接着连人带伞,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数秒之后,临市康和医院门诊大楼的某个角落突然亮起了一豆烛火,荧荧煌煌并不显眼,乍一看,就像是过路的车灯投射在窗玻璃上的光斑。
按位置来看,是三楼拐角处的法医门诊室。
这间诊室平日里算不上忙碌,门上贴着一张a4纸打印出来的排班表,恰好将那块可以望进门里的玻璃蒙了个严实。
排班表上松松印着两排字:周一、周三:市公安局周二、周四:区公安局当然,这只是常人看到的。
实际上在这之下,还有一排描着金的蝇头小字——“每月十五,阴客到,过期不候,行踪另寻”
。
末尾郑重地盖着一方殷红的印章。
就因为有这张破纸在,谢白才回回都不走正门。
他怕他一个忍不住,就会顺手把那排官方得直冒傻气的描金小字撕了。
可那印章毕竟不是他盖的,冒然撕掉多少有些驳前人面子。
此时的谢白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室内,他背对着门站在窗边,不紧不慢地理着手里的那柄雨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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