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心碎的鞭炮声,炸碎了聂家寨宁静的清晨。
邻居大妈两口子先到了,规规矩矩的跪地磕头,悲嚎了几声,我跪地还礼,烧几张纸。
两人起身,抹了把脸,就开始忙碌杂事。
梁主任是和一个老头随后到的,这老头是村里办白事的管事。
看到屋里的情形,点了点头,叹息一声,开始对陆续过来的乡亲指派任务。
抓供灵鸡,扯孝布,布置灵棚,购买棺木等等。
我跪到二人面前,双手把装着钱的信封举起。
梁主任叹息一声,接过,把我扶起来说:“小老弟呀,你是个懂事理的人啊!
放心吧,梁姓人办事,有我在,有我们老管理在,不会胡来,一定把德儿哥风风光光,舒舒服服的送走。”
农村办白事,主家是不应该管事的,只要出钱就好,完了就是守孝,一切听管事安排。
有的主家要是平常为人不太好,管事不用心,帮闲们就会懒散一些,浪费一些。
反之,就会办的严谨一些,庄重一些。
我见过太多的白事,主家怕浪费,把钱袋子,烟酒什么的扣的死死的,结果是没尽好孝道,得罪了管事帮闲,钱没少花,事没办好。
所以,我打定主意,会浪费多少呢,几条烟,几瓶酒罢了,让老人走得安心才是最重要的。
近中午,爸爸大伯三叔到了。
梁校长和李老师回来了,二人二话不说,直接扯了孝带系在了头上,恭敬的磕头;叶知秋和王勇到了,也是磕头服孝。
我也终于看到了老爷子叶刚。
老爷子和奶奶年龄相仿,很瘦,身体却很硬朗,不用人搀扶,自己走到德儿哥铺前,拉开遮面的被子,认真看了看德儿哥的遗容,嘴唇嗫嚅着骂:“老东西,你就不会等我一会儿?”
然后就泪流满面了。
叶知秋和王勇把老爷子扶到里间坐下,梁校长和我爸兄弟三人上前问候,他只是点点头。
我上前恭敬的给老爷子磕了头,他才伸手扶起我:“你就是老幺,不错,小姑奶奶身体好吧。”
说完,也不等我回答,伸手对王勇说:“酒!”
王勇有些为难的看向叶知秋,叶知秋点点头。
王勇从包里拿出一瓶茅台。
叶知秋拿过来几个杯子,老爷子拿出三个,一瓶酒倒了三杯。
他递给我一杯:“去,告诉老小子,我生气了,一夜都没等我,给他杯酒喝,后天我就不来送他了,等我去找他,先揍再说。”
嘴里说着硬话,眼里又流出了泪水。
我出去,跪在灵前把这杯酒奠了。
回到屋里,老爷子拿起酒,递给我一杯:“孩子,陪爷爷喝一杯。”
我接过酒,没有说话,双手举起杯子,向老爷子示意一下,仰头喝下。
老爷子也举杯一口气饮尽,放下酒杯,哈哈笑了起来:“小子不错,等办完了,哪天让你秋姐带你来找我。”
我赶忙答应下来。
老人却突然仿佛又老了几岁,对叶知秋和王勇说:“后天,你们都来送你德爷爷。”
然后萧索地摆了摆手:“走吧。”
我们一众人送老人家出去,外面停了好几辆车,每辆车旁都垂手站着几个人。
梁主任站在门口,发着烟,手里拿着厚厚一摞白包。
我让叶知秋带走了姜馨兰。
爸爸简单和姜馨兰说了几句话,颇为感动。
三天后,白边河边,那个曾经搭建个小窝棚,那个曾经批斗太爷爷,那个两位老人投河,那个曾经长着一棵老柳的地方,立起了一座新坟。
德儿哥风光的走了,他不是一个孤苦的老头子,被草草的埋葬。
那天给他送行的人很多,不只是我和叶知秋夫妇,还有梁校长、李老师,还有很多的聂家寨村民自觉的服孝跟在后面,没有哭号,只有呜咽的秋风,呜咽的白边河水,只有随着秋风起起伏伏的,一眼望不到边的灰白色的芦花,还有管事先生悠长嘶喊的抬棺号子,还有我也在嘶喊的引路声:“德儿哥,走好,上坡了!”
“德儿哥,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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