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府花园里原本就有柴房闹鬼的传说,如今传得更加离奇荒诞了,说是男鬼女鬼一到晚上就会满园子乱走,那男鬼长衫着地,没有影子,分明就是大少爷;那女鬼披头散发,身材娇小,像丫环秋菊又像六姨娘小蛇,还边走边哭呢。
便有人说,胡说,六姨娘还没死哪,如何成了鬼?偏偏见鬼的人赌咒发誓地说,我看得真真儿的,那女子一双小脚好是精致,还穿着绣花鞋呢。
这些个传说弄得卢府里阴风阵阵地,渐渐大白天也没人敢往小花园里去。
卢胡氏只得暂命将小花园的门关了,说一并等老爷回来发落。
晚间的雾先从荷花池里泛起来,在假山处抱了一抱,一一抚过冬青和芭蕉,然后才姗姗地拥到院子里来。
慧慈的院门儿紧闭着,院心跪着几个和尚道士在做法,说是给大少爷超度。
老爷没回来,大少爷的尸体便不能发丧,但是为娘的若不给儿子做点什么表表心意是怎么也过不去的。
而卢胡氏也因为忌惮着园子里闹鬼,有意请几个和尚来家驱驱邪,便对二姨娘难得任性的擅自妄为不闻不问。
道士只等夜色彻底地浓下来,便披挂了来到小花园,于出事地点挥剑起舞,念念有辞,忽然间若有所得,口里念着“急急如律令”
,脚下捣着台步一径地往花园外去,奔到一处院子,问:“这是什么去处?”
答:“是六姨娘的屋子。”
便命道:“开门。”
家丁不敢怠慢,急忙拍开门来,又随那道士一路碎跑抢进屋里,丫环在后面紧追,嚷着:“姨娘的房间,你一个道士混闯什么?”
道士早一剑挑开床上绛纱帘子,劈在床上。
床上却是空的,然而剑劈下去,殷红一道血迹。
道士说:“好了,鬼已经被我斩了。”
二姨娘便哭天抢地大闹起来,说:“儿啊,你死得惨哪,生前捱人一棒,死后还要捱一剑呀。
都是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勾坏了你,勾了你的魂,害了你的命呀。
天呀,你要抓,就把这狐狸精抓去呀!”
自始至终,小蛇只是端坐在床边绣榻上,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直到看了那痕血迹,才忽然露出诡秘的一笑,冷冷说:“骗人的!
长衫才不会被你抓到!”
道士大怒,抽身便走。
慧慈哭了一半的念白也猛地哽住,不认识一样地看着小蛇,半晌,“嗷”
地一声转身跑了,其余看热闹的人也都一哄而散,六院遂又回复了平静……逃亡(三)乘龙快婿(1)三卢四爷在半路已经遇上赶来报信的家人,听说了长衫的事,顿时急怒攻心,一口痰没上来,就厥倒了。
幸亏有祁三爷帮忙张罗着请医问药,总算一路支撑了回来。
祁三也是十分悲伤,长衫是他亲自选中的乘龙快婿,只等回到青桐就要给他和女儿办喜事的,却不料竟是个短命鬼。
那报信的家丁支支吾吾,最终也没说明白这未过门的姑爷究竟为什么会暴病而亡,更使三爷觉得蹊跷。
到了青桐,家也顾不得回,便直接跟了四爷回府来,名是拜祭世侄,实是要看清他究竟是死了还是唱一出空城计。
待见到灵位棺柩,四爷抚尸大哭,又是几欲昏厥,二姨娘早已哭哑了嗓子,整个人痴痴呆呆的,骂也不会骂,说也不会说,见了三爷也不知道招呼。
大太太卢胡氏百般劝说,死拉硬拽了四爷去休息,一边便发下话来,说人已经死了多日,天气渐热,不宜停灵太久,便是明日发丧吧。
祁三爷见了棺材,也抚着洒了几滴眼泪,只叹:“是我女儿无福。”
慧慈忽然呆住,想起自己原是出门前死了丈夫,才不得不委委屈屈嫁到卢家做妾,以致吃了这半世的苦的,原指望母凭子贵,没料想儿子竟也是同样的命运,不等娶亲,就早早地夭了。
原来,这一切都是命。
忽然间,只觉心灰意冷,倒有了几分顿悟的意思,把前几日痛恨小蛇的心给淡了。
次日是长衫的出殡大典,一排排的灵幡,一队队的号鼓,后面跟着卢府一家老小,足足塞了半条街,浩浩荡荡地开向坟山上来。
到了棺椁入土的时候,小蛇忽然疯了一样地要往穴地里跳,两三个仆妇都拉不住,已经被她跑到墓穴边了,还是四爷亲自出手才死死地拖住了。
四爷大怒,觉得颜面扫地,当众狠狠地刮了小蛇两个耳光,然而祁三爷已经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当下“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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