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姜什么都没说,他把力气全用在控制自己的身体上,这样,他才能像平常一样挺直着下车,不至于让发颤的后背暴露他的无措。
他推上车门,站在街沿上,双手插兜,任凭凉风吹了一会儿,才后退一步。
阿姜弯下腰,敲敲车窗。
尚贤过了一会儿才放下玻璃,阿姜也不急,浅笑着等,等玻璃全部落下来,他抽出右手搭到车窗上。
“阿贤,你凭良心讲。
如果刚才那句玩笑是阿茂,老三他们,或者任何人讲,你会不会那么动气?”
尚贤的脸陡然铁青,他似乎再也不想跟阿姜磨牙,他一脚踩下油门,也不顾阿姜的手还搭在车窗上,扬长而去。
尚贤粗鲁地解开领口的扣子,他忍了很久,最终还是没能忍住,一巴掌拍在方向盘上。
喇叭短促地响了一下,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他的手掌隐隐作痛,疼痛似乎让他憋在心里的气顺了一些。
算了,他劝自己不要为这种早已重复了无数次的事生气,反正经过今天晚上这一闹,阿姜起码可以消停个把月。
他自负对阿姜了若指掌,于是,三天后的深夜,当他再次接到阿姜电话的时候,愤怒几乎到达了顶点。
他本来不打算接电话,可阿姜的来电铃声是特置的,哪怕不看也知道是他。
音乐孜孜不倦地响着,当慵懒低哑的男声唱到诅咒深夜的医院依旧人声鼎沸,导医台刚刚来了一对年轻夫妻,丈夫怀里抱着一个高烧的小女儿,小孩的脸烧得通红,嘴里说着胡话。
年轻夫妻急得六神无主,连小护士都跟着他们急出一身汗。
她干脆领着他们去了急诊室,看着他们进去了才回来。
小护士回到导医台,来不及擦汗,一片阴影投下来,遮住了桌子上放着的文件。
又有病人来了,她暗叹一口气,换上职业微笑,站起来。
“刚才有个割腕自杀的病人送过来,请问在哪里?”
是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小麦般的肤色透着健康,和到处都雪白一片的医院有些格格不入。
“急救室在二楼,”
小护士很职业,骤然看见帅哥也只是微笑甜美了几分。
她伸手往左边一指,“从那边的楼梯上去,二楼左拐到底就是。”
尚贤道了谢,三步并两步爬上楼。
小护士看着他矫健的身影,来不及花痴,又被其他病人叫走。
尚贤从来不知道,夜晚的急救室是这么热闹,人来人往,车马骈阗。
他叫住一个步履匆匆的护士,“你好,请问有没有一个割腕自杀的病人,是一个高高瘦瘦,头发有些卷的男人送来的。”
护士听前半句的时候,脸上还有些迷茫,听到后半句眼睛一亮,往背后一指,“到底右拐,在最里面的观察室。”
尚贤慢慢走过去,不时有血迹斑斑的人从处置室出来,断手的,破腿的,脑袋开瓢的。
转过弯,里面就安静了,和外面的喧闹像是两个世界。
白织灯的光铺满整个走廊,一片惨白。
这片惨白的尽头,坐着一个人。
他坐在地上,一条腿弓起,一条腿平摊着,几乎顶到对面的墙壁。
他的手架在膝盖上,头仰靠在墙上,睫毛在他的脸上投下长长的阴影,一直红艳欲滴的嘴唇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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